謝俞沒什麼東西要收拾,賀朝周末還是住校,坐在椅子上繼續晃,甚至後仰著衝他擺擺手:“小朋友再見。”
謝俞沒說話,經過賀朝身後的時候抬腳直接踹上去,乾脆利落:“你再叫一句試試。”
賀朝瞬間失衡,眼看著就要連人帶椅子往後栽,還好反應快,倒下去的時候找到最帥氣落地姿勢,一隻手撐在地麵上:“臥槽。”
椅子順勢倒下,砸在地上發出“砰”一聲巨響。
萬達揮試卷揮了一會兒,心血來潮把試卷折成了紙飛機,放在嘴邊哈口氣:“——衝啊,飛翔吧自由的小鳥。”
劉存浩看到了,也把桌上那張數學試卷折起來:“達達,我給你看個更厲害的。”
唐森這才剛走到門口,班裡已經亂成這樣,他雙手背在身後,手裡拎著杯中老年養生茶,感慨道:“年輕人,真是有激情”
謝俞什麼東西都沒拿,反正睡兩晚就回學校。
顧雪嵐倒是比較上心:“你就背個書包,把作業啊什麼都帶上,其他家裡頭都有。”
“知道了,我自己看著辦。”謝俞渾身上下除了手機和零錢就是那張忘記扔的奇跡作業紙。
出了校門,確定沒有什麼鐘家司機開著豪車等在門口,這才往公交車車站走。
“天那麼熱,讓人來接你還不願意,非得曬著大太陽人擠人,”顧雪嵐說,“你路上小心點。”
謝俞“嗯”完掛了電話。
謝俞對生日其實沒什麼概念,他記憶裡的生日沒有蛋糕,不管是驚嚇還是驚喜都沒有,不是什麼熱鬨的場麵。
隻有一碗熱騰騰的麵。
為了節省開支,顧女士自己不過生日,但是每年謝俞生日,顧女士都會給他下一碗麵。
吃下去混身都感覺熱,說不出什麼所以然,隻覺得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鐘傑周末倒是回來了,他上大學之後除了學校就是跟著鐘國飛在公司實習,很快就要接手公司。
謝俞來鐘家三年,沒起什麼風浪,不聲不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是扶不起的阿鬥,鐘傑除了不爽,心裡還隱隱有幾分快感。
“聽說你這次月考考得不錯?”謝俞一進門,鐘傑就陰陽怪氣地問。
謝俞換好鞋,手扶在鞋櫃上,低著頭看不太清楚表情:“過獎。”
顧雪嵐從客廳走出來,知道兒子今天回來,正巧鐘傑也在,她親自下廚做了好幾道菜:“飯菜已經好了,趕緊過來吃飯。”
鐘傑坐在沙發上冷笑一聲,也不知道在笑什麼。
大概是受到賀朝的影響,謝俞發覺自己脾氣變好了很多,在“你氣我不氣”的生活態度下,這頓飯居然安安靜靜地吃完了。
而鐘傑發現謝俞變得越來越難對付,從一點就炸變成冷言冷語回擊,這次回來直接無視他把他當空氣。
飯後,顧雪嵐拉著謝俞,打算切幾盤水果,讓他們帶到樓上去吃。
謝俞幫著她一起洗水果,兩人擠在廚房間,水流衝在手指上,有點涼。
兩個人之間話不多,基本上問一句答一句,最後陷入沉默。
謝俞洗好最後一顆蘋果,給顧女士遞過去。
“你先把這盤給你鐘叔叔帶上去,”顧雪嵐說,“他這幾天公司事情特彆忙,一回來飯都沒吃幾口就在書房待著。”
鐘傑也在二樓書房,謝俞走到書房門口聽到裡麵激烈的爭吵聲——透過門板,有些悶,尤其是鐘國飛無力又惱怒的聲音。
“我盼著你好,你呢,你能不能也盼著我點好?!你顧阿姨能陪著我過日子,我很感激她。”
然後是鐘傑帶著嘶啞的一句:“那我媽呢——?!她去哪兒了?現在這個家,她算什麼,我又算什麼?!”
不知道這個話題又是怎麼發展起來的,三年來沒完沒了。
謝俞覺得這兩個人說話聲有點吵,他低頭用牙簽插了一小塊兒蘋果,放在嘴裡,吃著有點酸。
顧雪嵐聽到樓上吵鬨聲,連手都顧不上擦,上樓勸架。
“你彆去,”謝俞站在書房門口,一隻手端著果盤,另一隻手握在顧雪嵐胳膊上,“讓他們吵,喜歡吵就吵個夠。”
顧雪嵐怎麼能不管,她急急忙忙推門進去。
又是不得安寧的一個夜晚。
謝俞站在花灑下,渾身淋得濕透,閉著眼睛儘量忽視外麵那些聲音。
他抬手抹了把臉,關掉開關,拉開移門走出來,水珠順著頭發往下淌,劃過脊背,最後彙在瓷磚地麵上,被暖光燈打出一絲顏色。
把換下來的衣服扔進臟衣簍之前,謝俞習慣性摸摸口袋裡有沒有什麼遺忘的東西,然後他摸到那張疊成方塊形的紙。
上麵是賀朝東倒西歪、筆鋒恨不得飛出去、可遇不可求的字。
謝俞盯著認了半天,一個字也認不出來。
他隨手把那張紙翻過來,發現反麵還畫了一個笑臉。彎彎的嘴巴斜上去一筆,看上去有點賤。
謝俞看著看著,突然靠在水池邊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