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我叫雲知(2 / 2)

琉璃鐘,琥珀濃 容九 6036 字 8個月前

她心中有了傾向,奈何祖父斷然不同意放她去上海念書。

林瑜浦道:“蘇州也有不錯的學堂,入學的要求不高,學個兩三年,祖父再給你尋個好人家,離家近,有什麼事祖父為你撐腰,這樣不比外頭風吹雨打好過許多?”

“可大哥說,若想考更高的學府,依目前新政看,得有京滬的戶籍才能實現。”雲知問:“而且,三堂姐和四堂姐不都是在上海念高中麼?”

祖父說不過,索性拍桌子道:“才陪在我身邊幾天,就要學你阿爸那般飛的遠遠的?”

老爺子耍了老古董脾氣,雲知隻好暫且作罷。她越不提,祖父反倒覷她神色,但看她乖順如常,又不由有些心疼。

這夜,他見雲知臥房燈未亮,進去坐坐,雲知本想喚人沏一壺茶來,祖父擺擺手,待福叔退門而出,問:“是不是還想去上海讀書?”

她低著頭,一隻手將另一隻手的拇指攥得通紅,“想的。”

祖父並不意外,見她應得如此乾脆,又有些愀然不樂:“你不怕去上海住你大伯家,不如在祖父身邊舒坦?”

話未說儘,她一聽就明白了三分——“不如在祖父身邊舒坦”的另一種解讀,是“寄人籬下”。

上海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大伯家究竟是什麼樣一副光景,她一無所知;不像蘇州老宅,有祖父寵著,二伯也是個性情敦厚之人,一看就是能舒舒坦坦過日子的地兒。

但她又在自問:“你重活一次,難道還敢把自己所有的盼頭都寄托在‘好人家’上麼?”心裡很快給出了答案:“不,我不能。”

她道:“祖父,您說人這一輩子哪能什麼委屈都不受的?自家人相處,彼此間始終存著親情善念,至多就是沒那麼隨心所欲,哪能受什麼真委屈。但若是沒本事,不能叫人打從心底瞧得起……那遭受到的,可就不是委屈那麼簡單了。”

林瑜浦看孫女兒小小年紀,說起話來居然如此少年老成,心下一揪,拉著她的手道:“過去你是不是受誰的欺負了?彆怕,告訴祖父,祖父一定替你好好出氣。”

那人不知是在天南還是地北,這輩子怕是再無交集,又談什麼出氣呢。

她收起重重心事:“我不想欺負彆人,隻是有時候越想要過的平安喜樂,越要有不讓人欺負的底氣。我也不能一輩子都仗著祖父的庇佑來活吧?”

林瑜浦搖頭苦笑,“本想依你一回,就當長見識,不習慣再回來。現下瞧你這性子,這一去……還不知會走多遠。”

這話一出,算是同意了。

雲知一喜,又聽他道:“祖父一介商人,念的是生意經,家中除了老三外,其餘的從政的從政、求學問的求學問,手中的本事還真不是從祖父這兒學來的……隻是人年歲越大,越有私心,總怕小鳥兒高飛受不了磋磨,總歸不如護在眼前來的安心。”

聽祖父如是說,她才想起眼前這個老人剛剛痛失愛子,而小孫女於他而言是帶著寄托之意。她一時有些自責,忙說:“您要是真的不舍得我走,我就不走了。”

祖父“唉喲”一聲,“現在知道哄我老頭子開心了?”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多少人活了大半輩子,也隻能隨波逐流,你這樣小小年紀就懂得自己拿主張,祖父也就安心了。”

這話說得真切,令她心頭暖融融的,不自覺間早已把他當成了自己真正的親人。

“祖父,以後我一得閒,就回來看您,隻盼到時可彆嫌我回的太勤就好。”

***

本來說好,夏天先找個先生留在蘇州補補課,上學的事過完年安排。

不料,才過去不到一個月,林賦厲就來了電話,大意是說戶籍已經辦妥,適合的學校也挑了幾所,隻是具體如何選還得根據雲知的文化程度來定,目測離開學考試隻剩兩個月,能早些過來適應一下會比較好。

祖父一放下電話就把雲知喚來:“還是你大伯辦事靠譜。約好了,周末就讓司機接你上去,你看著收拾幾件衣物,不需要帶太多,他們那邊都會給你置辦妥當的。”

“……”

她近來儘顧著聽評彈小調學吳語去了,突然來了這麼個消息,還強調什麼“文化程度”“開學考試”,怎麼不叫人心底發虛。

話是說無需準備什麼,臨走那日,林瑜浦還是把她拉到書房裡,將錢包塞給她:“按說你大伯應該不敢怠慢你,但所有開銷都要過他人手總是憋屈,這些你先拿著,花完了祖父再給你寄。”

雲知低頭數了幾張百元鈔,“祖父,大哥說他一個月薪水也就二十五塊呢,您這……我花不了這麼多啊。”

老爺子哼一聲,“花不完就存著,你要不收,我放不下心。”

話都這樣說了,哪還能把白花花的鈔票拒之千裡的?看她收下,老爺子麵色稍霽,又道:“月底我會讓阿福去天津,如有消息我會打電話同你講,就算去了上海,你還是不能放鬆警惕,即便對著自家人也要守口如瓶……”

“我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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