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晚宴歌起(1 / 2)

琉璃鐘,琥珀濃 容九 11222 字 8個月前

起先,雲知想那人若想尋回還得通過警務處聯絡大哥,說不準她就有機會見一見這救命恩人的廬山真麵目。

可等了好幾日都沒有動靜,她又猜測那男人會不會壓根不知道鑰匙落在何處?如此,霸著彆人的東西不還,未免太不厚道,萬一鑰匙是至關要緊的東西呢?

雲知一時拿不定主意,想著同伯昀商量是否能夠讓警務處代為轉交,偏偏這幾天大哥都寄宿在校,也隻能把此事擱置,專心致誌啃了好幾天的課本。

說起課本,實在令她頭疼不已。

她在紫禁城雖然也正兒八經的讀過書,可眼下這六門科目中,除了國文曆史之外,也就算術略懂,至於其他什麼物理英文簡直一竅不通。

自學成才是斷無可能了,她掐指一算,離開學不到兩個月,若是請個家庭教師惡補一下各學科的粗淺理論,不知來不來得及。

她心中沒底,隻能巴巴的等大哥回家從長計議,然而當夜伯昀依舊沒回家,反倒是大伯帶了兩份宴會的邀請函回家。

“過兩日,華生商會將連同教育司辦一場慈善晚宴,主要為青浦新辦的兩所學堂籌款。”林賦厲對三個丫頭道:“到時除了教育司和商會,還會有不少學界的名流、名校的名師都會參加宴席,你們寧伯伯特地囑咐我也要把你們帶去,當是見見世麵。”

幼歆輕輕“哇”了一聲,指尖撫摸著邀請函上的燙金字,“我還愁著上次買的那幾條小禮裙沒地方穿呢,這回派上用場了,三姐,你想穿哪條?我可不想和你撞顏色。”

楚仙顧不上琢磨這個,轉頭問林賦厲道:“爸爸,既然是華生商會籌辦的,那滬澄那些校董是不是也都會參加?”

“那是自然。”林賦厲一抬眉,“你問這個做什麼?”

幼歆神神秘秘憋了個笑,“大伯,您是不知道,咱們學校新任的那個校……噯!”

楚仙悄悄捏了她一把,直接將話根掐斷,若無其事笑道:“沒什麼,我就是想……我們畢竟在滬澄念書,除了寧伯伯之外都沒見過其他的校董,剛好趁這次機會認一認臉,今後要是遇到了人也好打聲招呼。”

林賦厲“嗯”了一聲,等他上樓去,幼歆悻悻揉著自己的手臂,“不過就是個玩笑話,犯得著使這麼大勁嘛……”

楚仙睨了她一眼,“噢?那你給寧少遞情書的事,要不要我也當作玩笑話說出來呀?”

幼歆一聽差點沒蹦起來,看一旁正在剝葡萄皮的雲知巴眨著大眼睛望來,忙瞪了回去:“三姐說笑呢,你也信!”

雲知“呃”了一聲,“我沒說我信啊。”

楚仙抿嘴一笑:“五妹妹,你屋裡應該沒有小禮服吧?要不要到我房間來挑一挑?”

不等雲知回答,幼歆道:“三姐,你比雲知足足高出一個腦袋,她哪能穿得了你的衣服?”

“說的也是,一兩天之內去找裁縫定做也是來不及的,”楚仙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五妹妹的裙子還是上你那兒選吧,你方才不還說買了好多條嗎?雲知,你彆客氣,四妹妹的眼光可好了,保準能把你打扮的體體麵麵,不丟林公館的臉。”

幼歆一時噎住,“哈?”

按理說雲知在大伯家屋簷下住著,這種事怎麼都輪不到她來管,沒想到楚仙一個不留神間遞了一口大鍋過來,還沒來得及甩開三姐就笑吟吟走了,怎麼能不讓她氣急?

雲知識趣擺擺手:“不用麻煩四姐了,我櫃子裡有裙子……”

幼歆見她要溜,一跺腳道:“算了,你還是到我屋裡去選吧,到時我們三個還不是要在一起,你穿的太磕磣,我臉上也無光,回頭三姐再告我黑狀,指不定還要被我媽和大伯母她們嘮叨呢。”

說完,也不管雲知怎麼應,二話不說就把她拉到隔壁棟去,一進屋門,在自個兒衣櫃前徘徊了一會兒,不情不願的選了幾條裙子扔床上:“自己挑吧。”

說著,自己也抽出兩件禮裙對著鏡子比劃,一回頭,看雲知傻站著動也不動:“你是不是嫌我給你的是舊衣裳呀?這些我最多就穿過一兩次呢。”

雲知沒嫌這個。

隻是這些衣裙的花色都太過明豔——桃紅色、紫紅色、橘紅色、淡粉色……簡直全是黑皮膚的災難色,她要是穿這類色係出席晚宴,想不成為全場“焦”點都難。

“還有沒有其他的選擇啊?比如色澤素一點的……”

幼歆狐疑瞪了過去,雲知指了指她手中的裙子,笑道:“我是覺得,四姐穿這樣的水紅色既光鮮亮麗,我要是和你撞了顏色反倒丟麵子,倒不如低調一些,彆人瞧不見我是最好不過的了。”

幼歆“噗嗤”一聲,“那你還不如穿夜行服?”

她重新去櫃子裡翻出一條尼古拉藍的綢緞裙,遞過去:“這是我媽媽去年給我買的,我不慣這個顏色一次也沒穿過,現在有些小了,沒準給你還合身點。”

這綢裙雖說款式簡單,料子卻是輕柔舒適,花季少女可能還會覺得這種衣服寡淡無味,但雲知才接過手便摸出了質感,她不由笑道:“多謝四姐,我會好好穿的,洗乾淨再還回來。”

幼歆見她如此乖順,好似也就忘了前幾日看她的不順眼:“瞧你這出息,都講過這裙子小,自然就是要送你了,還什麼還,你惦著我的好就是。”

*****

華燈初上。

亨威利是英資的通和洋行參與築建的,在上海知名飯點中可謂數一數二,既然是商會與教育司協辦的慈善晚宴,排場當然不缺。

高門內,呈現在眼前的是奢華的壯闊空間,挑高的天花板上懸掛著法式的水晶吊燈,將整個宴廳都耀的紙醉金迷。歐式長案上擺滿了各色糕點,台上的樂隊正合奏著一曲頗為有名的巴洛克曲調,舞池中已有不少賓客伴樂起舞,男人西裝革履,女士婀娜美麗,無不沉浸在酣歌妙舞中。

饒是雲知自幼見慣了京城中各式各樣的盛宴,像這樣聚歌台、舞廳、餐桌於一體的洋派宴席也是難得一見,一雙眼瞧哪哪兒都是新鮮。

今夜的賓客都是上海有頭有臉的人物,宴席未開,不少人正忙著互相寒暄。

林賦厲和林賦節剛一步入,也從善如流的和各界熟人或耳熟之人握手問好,這本是成人的交集場所,孩子們禮貌性的招呼過後便自覺散開,雲知一路跟著楚仙和幼歆,在靠近舞的位置坐下,很快就有侍應生上前來問她們要什麼酒水飲料。

楚仙掃了一眼酒水單,淡笑:“一杯Brandy Alexander,少冰。”

幼歆“啊”了一聲,“你喝酒啊?”

“怕啊?你們倆還是老老實實喝果汁吧。”

幼歆輕輕“哼”了一聲:“我要一杯Margaret……雲知,你喝什麼?”

“都行。”反正一個也聽不懂。

幼歆幫點了一杯一樣的,看雲知的目光瞟往舞池那兒,湊近道:“想不想過去跳舞?”

雲知連忙搖頭,幼歆笑道:“就算你想,也得有人邀請你哩……”

沒一會兒,有兩名上前邀請楚仙的紳士都被禮貌拒絕,她穿著輕軟的蕾絲白裙,許多男士眼神不自覺會被吸引過去,但看她頻頻將人拒之門外,想是隻可遠觀的矜持少女,遂不敢孟浪上前;雲知卻發覺三堂姐的眼神不時看向大門處,仿佛在等著什麼人,反倒是幼歆,有同齡少年邀請她,便興興頭頭的下場跳了一段探戈,玩的不亦樂乎。

“喲!這不是楚仙妹妹嘛?”

雲知扭過頭,但見幾個男男女女,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一個高挑的女孩子走了過來,那女子青絲卷曲,玄色旗袍貼著婀娜的身段,看去也就是十六七歲的年齡:“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不去跳舞嗎?”

楚仙斜睨了她一眼,說:“我妹妹還在旁邊呢,我怎麼就是一個人呢?”

那豔美的女孩這才看到雲知似的,認真打量了她一下,掩唇笑道:“這就是你家走散多年的五妹妹呀?之前聽幼歆提過你,真是名不虛傳啊。”

後一句是對雲知說的,話音一落,身後幾個女孩子笑了起來,雲知想也知道她們在笑什麼——十之**是幼歆也在這群閨秀麵前提到過自己“國色天香”的妹妹,專程來看笑話的。

她們笑的是雲知,下的卻是林家的麵子,見楚仙麵上微有不悅之色,那女孩下一句的說更大聲了:“楚仙,你這個做姐姐的,怎麼隻顧著自己漂亮,不曉得裝扮妹妹呀……瞧瞧,你妹妹連條項鏈都沒戴呢,這哪兒是來參加宴會的?”

眾人聽罷,又看楚仙的脖子上掛著一串光可鑒人的珍珠鏈,皆是心照不宣,楚仙冷笑道:“賴小姐站著不坐是來跳舞還是談天來的?若是想要跳舞,這兒可沒有男士,要聊天儘管請坐,也好教一教我妹妹要如何裝扮,才能惹來那麼多絡繹不絕的舞伴?”

一個先是冷嘲“假清高”,一個立馬反譏對方“招蜂引蝶”,也算是高手過招了。

雲知作為兩方爭奇鬥豔的幌子,正猶豫著該不該介入,又聽那賴小姐笑道:“來到舞會不跳舞,豈不是不給主人家麵子?你乾坐在這兒,不就是想讓大家看看林家的三小姐是如何的豔壓五小姐吧?怪不得都沒有人請你妹妹跳舞呢。”

這話實在是說過分了,雲知本也不是任人好惹的脾性,正待開口還擊,忽然聽到有人說:“誰說林三小姐豔壓五小姐的?”

眾人循聲回頭,一位俊秀少年款款而來,他身後另跟著兩個同伴,三人均是西裝筆挺少爺做派——圍著瞧熱鬨的人幾乎沒有不認識寧適的,隻見他走到雲知麵前,左手扶胸,右手輕輕向前伸出,“不知雲知小姐,可否陪我一舞?”

這下,不止是賴小姐的臉色變了,周圍的小姐神情各自精彩,連跳完一曲舞乘興而來的幼歆都撅起嘴來——誰不知這寧少爺仗著顯赫的家世向來目中無人,平日縱然現身各色宴席中,何時見過他主動邀請人跳舞的?

何況,還是一個如此不惹眼的小姑娘?

雲知也頗是訝異。

這在外人看來本是“灰姑娘得王子垂青”的一幕,落入她眼中卻是突兀且異常——她自認為與這位少爺唯二的接觸都是不歡而散,這當口兒出手解圍,莫非有詐?

實則,他一直坐在吧台的角落,悄悄盯著她看了許久。

說來也奇怪,這裡人頭攢動,她的穿著也不顯眼,偏偏一眼就能認出來。

也不知是不是今夜燈光迷幻,她比在醫院那回順眼多了,雖然模樣遠不如記憶中那般嬌俏,還是彆致的,幸好……想到這裡他自己都有些懵,幸好什麼?寧適尚沒醒過味來,那頭找茬的人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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