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來而有往(1 / 2)

琉璃鐘,琥珀濃 容九 7309 字 8個月前

回家路上, 許音時盯著雲知手中的塤,還是忍不住嘀咕:“你古琴彈的那麼好,為什麼不用琴呢?那把不賣,還有其他的啊。”

自是與琴無關, 她也是摸到琴時才忽然想到的。

真正的林五小姐前些年都蝸在鄉下, 多半沒有機會學到瑤琴, 她何必為了應付社團就惹來家人的懷疑, 製造新的麻煩。

“我就會那麼幾曲,現在課業重, 沒法子在這上邊花費那麼多精力。”雲知晃晃手中的塤:“這就不同啦,沒有那麼多繁複的技藝可言, 需要時幫著和個聲, 能蒙混過關就好。”

許音時略感遺憾的點點頭, 回想了一下方才聽到的曲調,問:“你奏的那首是什麼曲子?我分明是第一次聽, 又覺得韻味十足,是古人譜的曲麼?”

“哪是什麼古人, 是我弟弟作的曲。”雲知不覺露出一點微笑, 語氣似有緬懷之意, “他打小就喜歡看戲聽曲,兩三歲的時候就盯著戲台瞧大半天, 坐凳子上挪都不挪的, 七歲的時候拜過名家為師……後來家中長輩覺得沉迷曲樂是玩物喪誌,便不讓他接觸了。”

許音時“啊”了一聲,“曲樂是藝術, 又不是遛鳥鬥蛐蛐, 怎麼能剝奪他的興趣呢?”

“哪怕現在, 大部分人不還是認為男兒讀書入仕方是正道麼?隻是我弟弟心裡始終對曲樂記掛在心,獨自溫書時候也會自己哼著小調,自己作曲解饞……”雲知頓了一頓,“他作了曲,又無法碰琴,就來找我幫忙彈奏,或是參謀或是品鑒……我嘛,原本隻是怡情,被他纏得沒轍,不得不下點苦功,倒成了他私人的琴師了。”

許音時忍不住笑了,“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之前你提過家裡有弟弟喜歡把玩扇子,就是他吧?”

“嗯,他喜歡作曲,也喜歡畫扇。”

“畫扇?那一定是個很有趣的人。”

雲知笑了,“我看呀,也就隻有你會這麼想。”

許音時說:“我以前也不懂這些古玩扇麵有什麼意思,後來我遇到過一個人,才改變了這個想法。”

“什麼人啊?”

“反正……有這麼個人。哎呀,我怎麼把話題給岔開了,你弟現在人呢?也在上海麼?”

她垂眸,“我也不曉得。”

“啊?”

印象中的七弟笑起來時眼睛彎成月牙兒,左一句“五姐”右一句“五姐”,小嘴一張一合地變著花樣撒糖,家中兄弟姊妹沒有人不疼他的。偏偏他打小就喜歡圍著她轉,大抵是一母同胞的情分,哪怕成天受她欺負哭成包子,也從不敢同她置氣。

她記得,婚後半年,七弟弟為了招她回娘家來,總是巧立名目的“惹事生非”,一會兒病了一會兒傷了,等她火急火燎趕回王府,見他安然無恙等在屋裡,方知又上了他的當。

阿瑪叱他頑劣,她曉得,弟弟隻是怕她在沒有夫婿的夫家無人談心解悶。

當時,沈一拂遠走異國,阿瑪額娘固然憤憤不平,卻從來沒有提過“和離”之事,隻有七弟弟,明知她不愛聽、不想聽,仍會一遍遍勸她放下執念,離開沈家。

不知得聞她的死訊,他該有多麼傷痛,後來府中遭逢那些變故,如今可安在,可安好?

許音時見她發怔,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沒,我就在想,我那、遠房的弟弟現在會在哪兒……”

許音時恍然,“原來是遠房的親戚,我說呢。”

已不是血脈相連的遠房,遠的杳無音信,怕是當街走來,也要對麵不識。

雲知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本該時刻警惕著將過去捂得嚴嚴實實,還是忍不住想要找個人談談心——即便過後還要想著圓謊。

至少,思念的情緒是真的,回憶也是真的。

*****

在五眼裡,陶塤雖算不得是什麼高貴的樂器,但其音質古樸,文化悠久,信手可奏,彆有一番音趣。但像在滬澄,尤其是經曆過新文化運動洗禮的學生們而言,這種看上去土了吧唧、遍體隻有六個孔的地攤貨,能不能稱之為樂器都有待商榷。

更彆說,雲知吹塤吹得並不嫻熟——處於能找準音,離順暢還有點距離的水平。

“我聽說,千年前,這隻是個誘捕禽鳥的玩意兒……”

“也不能這麼說,唐書提過塤乃立秋之音,曾是皇家的宮廷樂器呢。”

“那都失傳多久了?古籍還說箜篌是天籟之音,你曉得長啥樣?”

社團的同學們聽完雲知的表演後竊竊私語,負責評審的老師默了良久,勉強給她打了個及格分。

自此,她也算是滬澄音樂社的一份子了,儘管在其他團員眼中她就是個渾水摸魚的存在,也恰合了她的心意——她能夠騰出更多的時間用來學習文化課。

對雲知而言,學習是一件趣味無窮又極具挑戰的事。

趣味,在於滿足認知新事物的好奇心;挑戰,等同於將知識量攝入並化為己有的能力。

這話最早是大南實驗室的書呆子說的,彼時她似懂非懂,如今方能領會其中奧妙。

不知是不是該歸功於身體前主人遺存下來的“理科天賦”,在高小知識儲備量明顯不足的情況下,新課堂所學也不會吸收不良,她能夠很輕鬆地掌握歐姆定律、配算出濃硫酸與稀硫酸不同的化學方程式,甚至偶爾數學課上聽老師解題,她能夠在紙上同步算出答案。

所謂食髓知味,一旦享受過一次解難題的快感之後,自然就會惦記著第二次、第三次,於是乎,除了上課聽講,下課做題就成了雲知在校生活的第二大樂趣。

滬澄向來不缺聰明的好學生,她這樣熱乎勁落在旁人眼裡,撐死了也就是個“將勤補拙”派,鮮少有人會留意到她。

原本存在感越弱,自由度越高,雲知巴不得這麼長此以往度日,然而沒清淨幾天,麻煩就找上了門。

傅小爺哪是不記仇的,開學儀式險些中暑不說,次日還接到父親的電話,被訓了足足一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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