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慶鬆不知又說了什麼,沈一拂“嗯”了一聲,掛下電話。
抬頭時已神色如常,他望向醫生:“我那位朋友傷勢如何?”
他帶來的朋友是伯昀。
醫生:“沒大礙,是過渡疲勞和低血糖導致的昏睡……先生,您的傷貌似更嚴重些。”
“血止了,我有事要和張司長商量。”
醫生詢問地扭頭,張堯歎了口氣,拿過醫生手裡的托盤,關上門,就忍不住踱到桌旁:“二少爺,您要是信不過我的軍醫,那就讓我來吧,反正以前在軍營……”
話沒說完,突然頓住,他掀開沈一拂的衣領時,看見了昨夜手術縫合的傷口。
“這、這個是?”
“剛動手的時候崩開的,回去讓慶鬆補兩針就好。”
張堯是個久經沙場的,一眼就認得出這是什麼傷:“誰乾的?”
“警察。”
“方解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張堯口中的方解就是現任市警廳廳長。
沈一拂脫掉上衣,問:“有乾淨的衣服麼?”
張堯從衣櫃裡拿來幾件,明明都熨得服服帖帖的,一想到給沈一拂穿,就覺得有些不配。
“少爺先將就,我這就讓人出去買。”
“不必了。”沈一拂揀了件白襯衣,“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會把通緝犯帶到你這兒來?”
張堯尷尬笑了一下,道:“我總該知道一些情由吧?那位林教授到底為什麼會遭警察廳通緝?否則等方解找上門來,我擔心……”
他說的方解是警察廳長。
沈一拂睨了他一眼,“如果你鎮不住,我現在把人帶走也行。”
張堯話風立變:“但,既然是二少爺要我保的人,我都該儘心儘力的。”
自打沈一拂與沈家斷絕關係之後,彆說是一兵一卒,就是一分一毫都沒朝家裡伸過手。張堯是沈老將軍的得意門生,這麼多年了,他也曾試圖讓慶鬆當個和事佬約見二少爺,始終未能如願。
此番人家都親自上門,要是自己就這麼把人拒之門外,回頭出了事,沈將軍得把他大卸八塊了不可。
沈一拂不多解釋,單刀直入道:“方解意圖將大南實驗室的研究成果據為己有,他借鴻龍幫的手搶奪資料在先,濫用市警廳的職權構陷在後,我朋友是實驗室的研發組長,亦是至關重要的人證,而且……”他頓了一下,“他是林瑜浦的孫子。”
張堯著實有些意外。
江蘇林家,晚清時曾是江浙第一大財閥,近年雖有式微,依舊如雷貫耳。
沈一拂隻提了一下,又道:“你保他一日,物證很快會有人送來。我想方解應該也沒那麼大的本事,能硬闖軍械司吧?”
張堯根本沒法拒絕。
他這次來上海任軍械司司長,級彆自然是比警察廳要高,但空降兵畢竟是外來的,上海灘各方勢力盤根錯節,要穩固根基還需等待機會。如果真能借此機會揭露方解的陰謀,當然是再好不過,就算不行,他若保了林瑜浦的孫子,至少多了一條財路。
更彆說張堯知道,沈一拂既然開口,就是十拿九穩。
但手中既有證據,何必找上門,讓自己撿這個現成兒?
沈一拂知道他心裡打的什麼算盤,道:“有不法之徒用非法槍彈謀害大南大學的教授,於是來軍械司依法舉報,這本就是張司長職責範疇之事,不是麼?”
張堯聽懂了。
二少爺是想救人,但自己卻不想趟這趟渾水。他先是裡裡外外都調查清楚了,取得方解罪證之後將結果往軍械司一遞,就不算欠自己的人情。
不欠人情,就沒有違背與沈老將軍的約定。
張堯苦笑道:“那是當然。”
沈一拂點了一下頭:“那我明天再來。
“這就走了?”張堯沒想到他會放心把伯昀一個人留下,“你那位……同事還沒醒呢。”
“他就拜托張司長照料了。”
張堯見留不住人,派專車送他走,等人走遠了,他喚來下屬:“林伯昀的底細你去查一查,另外……”
他想起沈一拂接慶鬆電話時說的第一句。
“一並看看……沈少爺的學校有沒有叫雲知的學生。”
下屬對沈一拂的狀況似乎挺熟悉:“沈先生同時在大南與滬澄任職,是哪所學校?”
張堯想了想,“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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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鳳園內。
雲知迷迷糊糊在美人榻上醒來,屋外隱隱約約能聽到琴音,天已經黑了,霓虹燈透過玻璃窗耀在地板上,色彩斑斕的,她猛地翻身坐起。
糟糕,她怎麼就睡著了?
祝枝蘭躡手躡腳進來,看她醒了,笑道:“姐,餓了沒?我在德勝居定了包廂,咱們……”
“你怎麼不叫醒我?”雲知掀開披在身上的毯子,“幾點了現在?”
“不到七點。”祝枝蘭道:“我看你睡得香,哪敢吵你啊。”
雲知想敲他腦門,但他個太高夠不著:“你是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