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那年那日(2 / 2)

琉璃鐘,琥珀濃 容九 7928 字 8個月前

雲知怔愣著,好一會兒,仿佛整個世界的聲音都離她遠去,隻回蕩著慶鬆那幾個詞。

北麓山……拜祭……珠釵……

明明每一樣都與她相關,卻仿佛身軀裡的靈魂開始失重,被短暫抽離出來。

像是聽了一場彆人的悲歡離合。

直到“轟”一聲驚雷,周遭的動靜才灌回耳朵裡。

雨細細密密敲打著玻璃,乾擾了鐘擺的節奏,將一切都打亂了。

新婚夜的那句“當機立斷,何以未斷”仍縈繞在耳,她眼睛有些酸脹,喉嚨乾涸,一陣陣情緒遲緩而又洶湧的順著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一直怨他的。

哪怕再次相逢後他救她多次,未必不能察覺到他的孤獨,她依舊周而複始對自己說,彆忘了你是如何從死門關孑孑走來。

誰不是各懷心事,誰都有不能宣之於口的秘密。

放下吧,放下吧,說得多了,好像真的開始釋然,相信時日一久總能放下。

可有一天,有人告訴她,當年的他,曾要隨她而去——

這豈非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

如果他真的喜歡她,又何必在大婚前提出“多些了解”?

耳聽為虛,眼見方位實。

也許是沈一拂去她墳前拜祭,也許隻是沈府小廝看不過眼,誇大其詞罷了。

“我才不要信……”

她紅著眼喃喃低語,說不信,卻無端想起那個匣子。

那個藏在他衣櫃裡,她送他的木匣子。

雲知幾乎是跌蹌著上了樓,打開衣櫃,拿起木匣子。

她撐著勁,手背將眼眶邊的濕潤一抹,旋起白銅鎖上的密碼,一次不行,再試一次。

匣子既是他頭一次留洋那年帶走的,那時改的密碼,會是什麼?

台燈被她擰開,鋪開一張紙,將白銅鎖上的字列成六行六列,抄在紙上。

可她越心焦,越失方寸,連續試了好幾回,仍是失敗。

此時,窗被一陣風掀開,一陣疾雨撲進來,將桌上的紙張刮得到處都是,雲知不得不放下匣子,先去關窗,還未關全,整個人忽地一窒。

闔窗的聲音同久遠的時空重疊在一起,洞房花燭那夜,她聽過這樣的聲音。

是在他決絕邁出婚房後,她一個人屈膝,將頭埋起來默默地哭泣。

咿呀,咿呀,咿呀。

三下。

那夜,他回來過。

回來……回來。

雨打在臉上,冰涼涼的,同滾燙的眼淚融在一起,有六個字不覺在心底串為一線。

她倏然回頭,重新拿起匣子,在銅鎖上,將那句話一個字一個字撥出。

最後一個字掰正,輕輕一扒,“哢”一聲,開了。

雲知的手微微地顫,取下鎖,慢慢地掀開蓋子。

那匣子內,原是一遝厚厚的信,此時亦然,隻是在最上邊多了一枚金釵。

金釵上原本鑲著一對環抱鴛鴦,羽色瑰麗,甚是精巧,當年是小七親自設計的圖樣,寓意鴛鴦成雙共舞紅塵。

隻是如今釵尾彎曲成弧,而綴在上邊的翠玉掉落了一整塊,鴛鴦形單影隻,難訴離殤。

人的記憶也真是奇怪。

她以為,大婚那夜,他說的每句話,每個動作乃至細微的神情她都記得分明,可這枚珠花乍然出現在視線中,腦海中才不覺多了一幕未曾過的畫麵。

是紅蓋頭被掀開時,這枚珠釵被帶離發髻,掉落在地。

他撿起來,往前一步,慢慢彎下腰來,手慢慢往前。

那動作……莫不是要為她戴上珠釵?

他的眼半開半闔的,那雙黑漆漆的眸子凝望過來時,究竟是憤是怒還是痛?

猛然間,她發現自己其實從未辨清過。

正如銅鎖上的那六個字一樣。

十四歲的他,踏上去美利堅的油輪,即將進行一場生機渺茫的心臟手術。

獨自一人漂泊在大西洋上的沈琇,將密碼改了。

等我回來取(娶)你。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揪紅包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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