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琇心有妘(1 / 2)

琉璃鐘,琥珀濃 容九 8808 字 8個月前

“一拂哥哥,早。今天第二天,人還暈麼,打算玩什麼?”

“同艙的寢友打呼,睡不踏實。出船艙看了日出,像極了乾清宮的宮燈,你若見了,定也喜歡。”

“第三日,早。小七說船上的水手都是茹毛飲血的洋鬼子,不會給你們也吃生肉吧?你胃腸不好,記得老實點。”

“他們吃的牛排是有點生,我不喜歡,聽你的話,喝粥。”

“第四日了,照例問早。我猜你在船上一定很悶,不如猜個字謎?答案我寫在下一封裡,但你不可提前偷看。‘春色隨心入眼來’,打個字?”

……

未寄出的回信,是入骨相思道不儘。

指尖的陳墨仿佛帶著色彩與聲音,雲知怔怔的,從朦朧的淚眼浮出人影,少年坐在她的床對麵,溫柔著望來:“我猜,是‘婚’字?”

“笨蛋。”雲知喃喃地道:“是‘想’字。”

可少年不以為意,笑問:“可我,想與你成婚。”

眼淚落在“想”上,將字跡暈染開,連帶著心上都泛著層層漣漪。她吸了吸鼻子,再度展了一張,但看上邊寫著:一拂哥哥,給你的信,於我而言,雖才花七日,你隻要一天一封的看,會不會也覺得兩個月過得很快?

但這一次,沒有回信。

她一連拆了十封,直到最後一封的尾端,見到三行字。

“五妹妹。昨日驟起風暴,我沒能守諾,一口氣看完所有信。你可相信,當我以為在劫難逃,看著你的字,想象著你寫信的模樣,便不怕了。明日是小年夜,不知你吃了什麼,我想念你家灶糖的味道了。”

……

當年,隔著遙遙的太平洋,少女的信伴著他抵達遙不可及的異鄉,少年以筆墨紓解思念,何曾能想到這陳舊的字句,會在十三年後,落回到少女的手中,陪她度過孤單的大年三十?

曾經,少女守望春花秋月,少年守望雪霽天明。當他們都以為,這荒腔走板的人生處處歧途,起伏不能由我,殊不知長路漫漫亦是殊途同歸。

雲知露出了這段時日來第一個發自肺腑的笑意。

她捧著滿載的情書的匣子入眠。

夢中,少女站在碼頭,等來了他乘坐著的遊輪歸來,儘管下船的男子已非少年。

她在夢裡逗趣般的喚了他一聲“叔叔”,看他微慍的表情,夢外的她笑出了聲。

*****

這個年過得平淡而平靜。

南方人過年同北方人也並無太大區彆,非要說點不同之處,從前的五格格是等著彆人上王府來拜年,而她們卻得跟隨著大人四處拜年。

從上海拜到了蘇州,從商界拜到了政界,沒兩日,雲知就折騰不動了。

說起來也挺巧,她稱病貓在林宅那日,寧大少就找上門來,得知楚仙幼歆她們都不在,喜出望外的邀她一起逛街。

“大過年的,哪有街可逛?”她道。

“其他說不準,但碧鳳坊、山塘街那邊的小吃街肯定開著。”寧適說:“我媽媽囑咐我要買脆鬆糖、棗泥拉糕、金絲蜜棗、白糖楊梅還有張祥豐的奶油話梅回去……”

“好了好了,你彆念叨了,”雲知敗下陣來,“我去還不行麼?”

坐寧少家的專車,不一會兒先到了葑門橫街。這條老蘇州最愛的老菜場,自是各類時令蔬果、蘇式美食應有儘有,寧適持著清單一路采購,雲知跟著一路嘗,什麼桂花糖藕、海棠糕、甜酒釀之類,出了這條街兩人肚子都塞了個半飽。

她本想直接回林宅,寧適非說還有些果脯碧鳳坊才有,又道:“你家管家也瞧見你是和我一起出來的,還能擔心你被拐走不成?”

雲知想想也是。

她也不想成日將自己浸在相思之中,吃吃喝喝確實能轉移注意力,多溜溜也無妨。

“你那天為什麼不看完煙花就走了?”寧適憋了大半路,終於問出口。

“……我那天晚上穿太少了,覺得冷,就著急回家了。”

寧適哦了一聲,“以後這種情況你可以和我說,我回房間拿條毯子不是更快。”

“沒關係的。我也不那麼喜歡看煙花。”

“可是……你小時候不是很喜歡麼?”寧適蹙起眉。

“咳,人總會長大……”橋邊不遠處有人叫賣,她一指,“買串冰糖葫蘆消消食吧。”

雲知上前揀了一串,問寧適要不要,他搖搖頭。

這兒賣的糖葫蘆是純山楂的,不像北京賣的內有乾坤,表皮裹的糖衣不夠甜,山楂太酸,口感也遠不如正陽樓那回吃的冰脆。

尋常人家過年都是和家人其樂融融的在一塊兒,也不知沈一拂此時在做什麼?

雲知啃了兩顆,頓覺索然無味,剩著一大串也舍不得扔,就這麼把持著。寧適看她不吃,問:“不好吃?”

“太酸了……”

“我喜歡酸,要不給我吧。”

“啊?”

不等她反應過來,寧少自然而然從她手裡拿去咬了一口,看她一臉微詫,“怎麼了?”

“……沒。”雲知隱隱覺得哪裡不妥,忖度著,人小少爺不願浪費……時下的小年輕不拘小節,不必小題大做。

她不知,快走兩步的寧大少臉上悄然露出了蜜糖一般的笑,好巧不巧,橋的另外一頭,有兩兄弟整好將這一幕儘收眼底。

正是傅家兩兄弟。

這頭的雲知和寧適也睨見了他們。

確切地說,寧適看見了傅聞,雲知先瞧到的是傅任。

她心說:傅公子怎麼會來蘇州?莫非沈一拂也來了……

未及欣喜,傅聞先奔上前來:“你們怎麼在這兒?”

寧適:“我們都是蘇州人,不回老家過年哪過?倒是你,怎麼也跑這兒來了?”

“我在北京過完年來的,我哥要來找人,就來了。”傅聞說到此處,頗感驕傲的將傅任介紹給兩個同學:“這是我哥,東三省保安司令部的少都督。哥,這就是我同你講過,開學儀式上被我揍慘的那個寧適。”

傅任衝寧適擺了個得意洋洋的顏色。換作平日,寧適少不得要反駁回去,這會兒人有當軍閥的哥哥做靠山,寧大少也不至於不識時務的去逞口舌之快,隻得咽了這啞巴虧。

誰知傅聞不見好就收,又問寧適:“你倆是不是戀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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