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再見麵,是父母的葬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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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綠的父母去世,和博家有間接關係,但直接的原因其實是車禍。
可如果沒有那個間接原因,那就不會有後麵的車禍。這一點,遲綠比任何人都清楚。
當年,遲綠和博延戀愛,遲家和博家的關係來往也越發密切。
兩家都是生意人,雖做的是不同項目的,主攻方向也不同,但偶爾也會有利益牽扯。
遲綠爸媽一直都想往一個方麵去嘗試,想擴大自己的事業版圖,而博家是最好的合作方,他們比遲綠父母更懂,更了解。
漸漸地,兩邊人經常湊在一起談項目合作。
之前的時候,其實也有過兩次合作,效果都不錯。
更何況,遲綠和博延在戀愛,沒有人會覺得誰會坑自己。遲綠父母更沒有留多餘的心眼,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被坑了。
就如同劉華所說的那樣,博家突然出爾反爾,不想合作了,不僅撤資,甚至還帶走了精英團隊。
遲綠父母那段時間,每天都在奔波遊走,找新的合作方。隻是事與願違,他們沒有找到,甚至公司還麵臨了新的危機。
再後來,項目被博家拿到手。
遲綠父母知道真相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了。
他們分身乏術,因為公司其他問題緣故,根本顧不到那件事上。
車禍是某個晚上,遲綠父母趕著去見博延父母發生的。林宿的爸爸是司機。
再後來,她和林宿在葬禮上見麵。遲綠也從劉華和其他認識的叔叔伯伯口中得知事情真相。
博家設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等著遲家往裡跳。
項目撤資,公司出事,大多是博家那兩位做的。甚至於很多在遲綠家公司工作的老人,也全被博延父母用高薪挖了過去。
在遲綠父母還沒發生意外之前,公司就已經差不多麵臨破產階段了。
有時候遲綠往回想一想,也算不清到底誰對誰錯。
可能是她爸媽還不夠成熟,還不夠敏銳,沒有察覺出任何問題。也可能是對手太強大,他們根本防不勝防。
無論是哪種,遲綠其實都可以接受。她甚至連車禍,都從沒怪過林宿的爸爸。
她丟掉了父母,林宿也沒有了爸爸。他們倆都變成了孤兒,誰又忍心指責誰。
也因為這樣,遲綠下意識地把所有怨氣都放在了博延父母身上。
如果不是他們,就不會有後續那一連串發生的事。如果不是他們,她爸媽還好好活著,即便是公司破產了,可人活著就好。
可沒有這個如果。
她的爸爸媽媽,就是永遠地因為意外,離開了她。
遲綠之所以邁不過那道坎,是因為她一直都認為,如果不是她和博延戀愛,她爸媽不會對博家那麼不設心防,不會那麼的知無不言,不會和他們走的那麼近,更不會因為拾掇,開始躍躍欲試新項目。
他們固然有貪心存在,想讓事業更上一層樓,想讓遲綠未來能過得更好。
但她和博延不認識的話,沒有戀愛的話,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去嘗試,就不會遇到後麵那些坑。
這兩年多以來,遲綠一直都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
與其說她怪博延,怪他父母。倒不如說她在怪自己,恨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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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綠姐?”林宿看她垂下眼的模樣,有些不忍。
遲綠回神,拉回了自己飄走的思緒。
“嗯。”
她抬眸看他,笑了笑:“沒有。”
林宿一怔,望著她:“對不起。”
“不是你的問題。”遲綠好笑道:“意外誰都不想有,你也是受害者。”
林宿愣了愣,看著她:“遲綠姐,你這話也對博總說過嗎?”
“啊?”
遲綠神色稍頓,詫異看他:“什麼?”
“受害者言論。”他有些為難,小聲說:“我知道你和博總分手是因為什麼,那你有沒有想過,博總其實也是受害者?”
“……”
遲綠頓住,沒來得及出聲。
林宿邊吃邊說:“我知道博總父母做的很過分很過火,可博總是不知情的呀。”
其實林宿一直都覺得,長輩們的那些事,無論怎麼樣都不應該牽扯後輩。
遲綠“嗯”了聲,斂了斂眸:“我知道。”
可還是會控製不住自己。
林宿看她,眼睛一亮:“那你要和博總重新談戀愛了嗎?”
遲綠一噎,哭笑不得道:“小孩子打聽那麼多做什麼?”
林宿:“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二十歲了。”
“哦。”遲綠慢悠悠道:“比我小的都是小孩。”
林宿無言,也不和她在這種事情爭辯。
他歎了口氣,望著她說:“遲綠姐,你是不是還沒想通啊。”
遲綠看他:“想通什麼?”
“就是想通你和博總之間的事啊。”他小聲咕噥著:“可博總說,你想通了就回來了。那你們為什麼還不在一起?”
“……”
遲綠愣了下,目光直直看他:“博延跟你說我想通了就會回來?什麼時候?”
林宿“啊”了聲,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去年了,我們倆在路邊吃飯喝酒,他喝醉了說的。”
遲綠眼皮一跳,不敢相信問:“博延喝醉酒?”
“嗯。”
林宿說:“怎麼?”
遲綠搖搖頭,有些說不出的意外。在她的記憶裡,博延從不會把自己灌醉。
他曾經和遲綠說過,他會永遠保持清醒的頭腦,喝酒可以,但不能喝醉,喝醉了容易壞很多事,他每次喝酒都會很好地把自己控製在某個範圍裡。從沒醉過。
“然後呢?”遲綠看他,“他說了什麼?”
林宿看她好奇的樣子,倒也沒瞞著。
“我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他說你想通了有些事就會回家。”
遲綠眼睫一顫,輕聲道:“我沒家了的。”
“你有啊。”林宿瞪大眼看她:“遲綠姐你說的家是之前住的地方吧?”
遲綠皺眉。
林宿也沒注意到她小表情,直接道:“那個房子一直都在啊。”
遲綠頓住,擰起眉頭看他:“那套房子……還在?”
她沒記錯的話,當時因為公司破產,遲家所有的動產和不動產全被查封了,一點不剩。那套房子也在其中,後來遲綠聽說是被賣出去了。
林宿點頭:“對啊,就喝醉酒那回,我問博總送他回哪裡,他跟我說的那兒。”說到後麵,林宿還有點不好意思,訥訥道:“我當時懶得走了,還在那住了一晚上。”
怕遲綠不高興,林宿舉著手發誓:“遲綠姐,我當時睡得沙發,沒有進房間的。”
遲綠:“……”
她眼眸閃了閃,直勾勾望著他:“你說的都是真的?”
林宿:“你不知道?”
“……”遲綠知道才怪,博延從不會拿這類事件來她麵前邀功。
“不知道。”
她深呼吸了一下,望著他:“還有呢,他還說了什麼?”
林宿仔細回憶了一下,搖搖頭:“我問他為什麼不去找你,他就說等你想通了你會回家,他出去的話,怕你找不到回來的路什麼的。”
所以他一直都在原地沒走,甚至還站在了最高處,期待遲綠能一眼看見,然後回來找他。
他咕噥道:“反正說的還有點矯情,喝醉酒說的,醒來後我問他,他也不承認。”
遲綠:“……”
她抿了下唇,垂下眼應了聲:“這樣。”
難怪。
難怪博盈說他這兩年很少離開這兒,偶爾去國外看博盈,也是當晚去次日回,很少多停留。難怪他會跟她說,想回來了要告訴他,他想接她回家。
所以他說的回家,是真正意義上的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