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前麵還有一場硬仗要打,現在力氣能省點是一點。
再說了在這種地方,沒人看見,看見的也不是人,用不著顧忌麵子。
“鳳鳳真在這裡?你早就跟它約好了?”
“不是,上次它在殯儀館附近調查,無意間發現附近出現食屍鬼,好奇就跟了一會,正好撞上鬼差,問了我們的下落,追到這裡來。”
“它跟鬼差也有交情?”
“不算交情……”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實則都留神周圍動靜。
但何疏終究太疲倦了,很快就伏在對方背上打起瞌睡。
他聽見廣寒忽然問:“你剛才為什麼問宮廷玉液酒?”
“不對暗號,怎麼知道是你?”
何疏知道他要問什麼,打了個嗬欠,含含糊糊把裴春君化成廣寒,想誘自己填法陣的事說了下。
廣寒:“你完全可以不答應交換,直接把窅魔先殺掉。”
何疏:“我又不知道那不是你,沒法冒這個險,我看鄭七那個癲狂勁頭,是真下得了狠手的。窅魔跑了可以再抓,你的命沒了可就沒了。”
哪怕知道那很可能是假的廣寒,可隻要有萬分之一的真實性,誰又敢冒險?
胡繪誌的事情曆曆在目,他不可能也絕對不會放棄任何一條性命。
對陌生人,他也許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更何況是朋友。
廣寒救了自己幾次,何疏已經懶得去數了,既然選擇將後背交出去,對方是龍是人,是鬼是神,都無礙他作出這樣的決定。
廣寒沉默了。
他沒有再追問下去。
何疏困意席卷而來,他現在站著也能睡著,更何況被人背著,真就腦袋一磕人事不行,昏昏沉沉失去意識。
他沒意識到,廣寒後頸冰涼,被他暖熱額頭突然貼上去,竟打了個寒顫。
多久沒有過了?
廣寒微微一怔。
久到他已經忘記了身體本該有的那些感覺。
為什麼會答應跟這個人合租?
最開始是何疏性命受到窅魔威脅,希望多一重保障。
對廣寒而言,原因很複雜,但起初肯定沒有救人這個選項。
何疏跟他非親非故,他又不愛多管閒事,為什麼要為了救人去自尋煩惱?
他隻不過是覺得有個固定低調的住所,有個懂行不會大驚小怪的房東,可以省去很多麻煩,畢竟帶著鳳鳳那樣一隻招搖的鳥,很難不引起彆人注意,平添許多麻煩。
所以他們不得不經常換地方,有了何疏那裡之後,安定的同時也就帶來方便。
之前他選擇在小飯店洗碗,不僅僅是因為那裡不需要證件就能乾活,更重要的是,飯店是做飯的地方,做飯意味著人間煙火,他能接觸到更多的鮮活的氣息——在此之前,廣寒已經很久不知道,人作為人,到底是怎樣生活的。
起床,洗漱,吃飯,上班,休息。
這些常人早已習以為常的作息,在他看來卻很新鮮。
他喜歡做菜,本身也不是為了吃。
仿佛做多了,他就能把自己也完全融進這個人間。
那麼,心態是什麼時候發生改變?
也許是何疏跟鳳鳳對著他做的菜大快朵頤,吃得差點連盤子都不剩,還嚷嚷著餓,要他下次多作點。
也許是聽說他要去影視城跑龍套,何疏在那掰著手指給他講些道聽途說的八卦,告訴他那個圈子的水有多深,又自告奮勇幫他作未來職業規劃,興致比他還高。
也許是,剛才為了把他換回來,何疏冒著生命危險跟鄭七做交易。
人的性命是多麼脆弱,這個人是怎麼敢相信他一定能控製局麵的?
何疏應該不是相信他,這人隻是憑借自己的心性和判斷做出決定。
廣寒沉默地往前走,心裡也許早已轉過萬千念頭,也許什麼都沒想。
走道並不漫長,他卻走得很慢,因為這裡每一步,都可能是被裴春君改變過的千百個岔道,一不小心就會誤入其它空間,想要再轉回來,勢必加倍麻煩。
偶有被困於此的怨氣嗅見生氣,想要過來占點便宜的,被廣寒一個眼神,不得不退避三舍。
但廣寒並沒有因此覺得這裡就暢通無阻了。
因為鄭七還在,他很有可能已經被窅魔培育成半鬼,而且深知控製法陣的秘密。
廣寒也不是萬能的,他自從到了人間之後,力量受到很大限製,在新寰大廈裡,因為結界存在,這種限製又進一步加強。
剛才把窅魔吃下去之後,那味道差點讓他吐出來。
更何況,像鄭七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險癲狂,可能有時比窅魔本身還可怕。
人心之莫測詭譎,比世間任何一物更甚。
……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何疏被陳洽拖走的同時,方悅正在跟錢助理殊死搏鬥。
錢助理失了神智之後力氣其他,等閒人都不是對手,更不要說方悅一個年輕姑娘,堪堪躲過對方一拳,錢助理居然去搬了電腦椅過來當頭砸下,似要把方悅弄死才罷休。
情急之下,孫萌撲上去將小錢推開,誰知小錢居然紋絲不動,還直接把電腦椅砸向孫萌!
孫萌後背吃了重重一擊,隻覺劇痛襲來,人直接倒在地上疼得尖叫。
方悅趁機將桃木劍刺向小錢後背!
小錢身形定住,緩緩倒下。
方悅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後領又被一把拽起,她眼角餘光瞥見竟是陳洽拖著她往窗邊走去。
窗外,光怪陸離,燈影重重,早已不是正常情況下的外景。
剛才山重水複的經曆讓方悅知道,他們看似還身處大廈,實則是被困在陣法裡,陣法因布陣人心意而改變,時間和空間是錯亂的。
所以他們會誤入過去,看見九九年的報紙和陳設,因為在那一年,大廈發生火災,數十人燒死困死,他們的靈魂記憶也永遠停留在生前,徘徊不去導致怨念不斷影響大廈內部的時空。
但此時她根本沒法思考更多,因為陳洽已經把她押到窗邊,竟似要抱著她從破碎的窗口跳下去同歸於儘!
方悅一手抓住窗框,一手胡亂去推,奈何陳洽癲狂起來,她根本不是對手,眼看半身都在窗外,狂風獵獵作響,方悅視野朝下,竟然看見樓下有許多人正抬頭往上眺望,還一邊招手,似乎示意她快點下來。
以樓層高度,原本無法看清那些人的表情,但不知怎的,方悅卻仿佛看見那些人都在朝她笑!
方悅大叫一聲,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力氣,竟把陳洽踹得身體後退兩步!
她趁機將身體收回來,但陳洽很快麵露凶光,再度撲過來。
桃木劍早在打鬥中被甩開幾米遠,方悅連滾帶爬往前去夠,腿被一把抓住往後拖!
鬼迷心竅的陳洽不管不顧,是真想帶著方悅一塊死。
就在方悅開始有點絕望之際,陳洽竟然往旁邊摔開!
方悅回過神,看著電腦椅從半空砰的落下,一旁是氣喘籲籲的梁清如。
梁清如是頭一回使用不屬於人類的力量,她自從死後就一直疲於逃命,反複在死前記憶徘徊,忘了自己還是一個鬼,關鍵時刻可以讓椅子騰空飛起。
“快跑!”
梁清如衝方悅喊道,剛才是情急中用出來的力量,她不確定自己還能再來一次。
方悅爬起身,去攙扶已經昏過去的孫萌。
梁清如也過去幫忙,兩人一鬼三個女孩子,竟在此時找到某種同生共死的微妙感。
“現在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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