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
原本十平方不到的空間,被開拓出無邊黑暗。
廣寒置身黑暗中,除了腳下立足之地,四周似乎全是廣袤無底的深淵。
進一步,可能萬劫不複,退一步,同樣自身難保。
這是一個陣法。
布陣人以鬼神莫測之能,在鶴城郊外一棟廢棄大樓地下室布了這麼一個經天緯地的陣法,可謂大材小用,殺雞焉用牛刀。
廣寒叫不出陣法的名字,但他能感覺到其中生生不息的氣機循環往複,如千絲萬縷看不見的線團團包圍,隻要他敢踏出一步,這些“絲線”所暗含的陷阱,必定會前仆後繼將他拖入無儘深淵。
這樣類似的陣法,他曾經在龍虎山後山見過,那是龍虎山距今一千年左右留下來的護山大陣,原理是將山中天地草木靈氣融入陣中,一方麵是起到屏障的保護作用,另一方麵則是抵禦外敵入侵。
普通人進山,根本看不見護山大陣的存在,但如果是心懷不軌的邪魔外道,就會直接被阻攔在外麵兜圈子,永遠找不到入口。
龍虎山現在雖然不如祖輩風光,但護山大陣就是門派的底蘊之一,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一點怎麼也要比其他門派強。
但眼前這個陣法,雖然跟龍虎山護山大陣有異曲同工之妙,卻明顯不是借助什麼山氣精髓,而是鋪天蓋地濃鬱如潮的死氣和陰氣。
此陣竟全是用陰魂煉化而成的!
廣寒想起那個附身在李助理身上的女鬼,她就是無意中被吸引過來的,隻不過運氣好逃過一劫,何疏念在她過往沒作惡的份上也把她放了,否則她現在也會是陣法裡的一縷陰氣。
現在看來,此人為了煉陣,恐怕把荒墳那塊所有陰魂都吸過來了。
這世上雖然孤魂野鬼不少,但厲鬼並不多,因為要變成厲鬼,需要的條件很多,不是所有人都能維持數十年如一日的恨意執念。
就算是厲鬼,能夠煉陣吸魂的,也絕無僅有。
此人需要熟悉陣法,精通五行八卦,乾坤術數,甚至對陰陽規律熟稔於心,才能悄無聲息乾成此事,而不引來天降雷劫。
那麼布陣人的身份,似乎就能呼之欲出了。
“周卿。”廣寒緩緩道,“出來吧。”
隨著他話音方落,廣寒看見前方暗處逐漸浮現身影。
雖然有半麵還隱在黑暗,但廣寒清楚知道,對方就是從陰間逃走的周判官。
當時周判官雖然拉北號當擋箭牌,成功逃離,但也身負重傷,他自己本身就是陰魂,彆的修煉辦法都不適合他,隻有這個陰魂煉就的陣法,可以幫助他恢複元氣。
更重要的是,此人逃走的時候,手裡還抓著前三殿殿主的殘魂,這些殘魂也有助於他修煉恢複,這是廣寒沒有立刻動手的原因。
“廣寒,你應該感謝我的。”
周判官沒有否認自己的身份,張嘴就是老友敘舊的口吻。
“沒有我,何疏就無法拿到閻王令,你們前世今生的牽絆,可能永遠無法圓滿。”
廣寒沒有接話的意思,隻是冷冷道:“陰陽兩界到處在找你,哪怕有這個陣法,你也躲不了多久,不如少造點殺孽,早日束手就擒。”周判官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你也配跟我說少造殺孽?你殺過多少人,你又沒喝孟婆湯,彆跟我在這裡扯什麼仁義道德!要論手上的鮮血,我說不定沾得還沒你多,你現在上岸洗白了,就來教訓我了?竊鉤者誅,竊國者侯,陰間那些主掌一殿的,誰不是斑斑血跡?”
廣寒:“你想要乾什麼?”
周判官:“我要見何疏。”
廣寒:“不可能。”
周判官笑道:“你彆急著拒絕我。我現在有三殿殘魂在手,還有一個活人為人質,如果你不把何疏喊來,回頭他一定會怪你的,你願意你們之間產生隔閡麼?”
廣寒伸手,長||槍影現,紅光劃過槍身,仿佛淌血修羅。
周判官不為所動:“現在陣法未成,或許無法殺你們,但隻要我自爆,陣法瞬間摧毀的威力,足以讓附近方圓幾十裡都受到影響,會有多少人因為陰氣侵蝕而重病,更可能有瘟疫爆發,你可以不在乎,但你在乎的人自然會在意這些後果,你也無所謂嗎?”
廣寒握緊長||槍,周判官與他對視。
黑暗之中,兩人紋絲未動,卻又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周判官完全掌握了廣寒的軟肋,在所有人,甚至連何疏自己都尚未完全了解廣寒的心思之前,周判官卻已提前知曉廣寒的所有心思,並將其作為威脅的把柄,他勝券在握,知道對方絕不會反其道而行。
果不其然,在片刻的靜默之後,廣寒依舊沒有出手。
周判官知道對方已經通知了何疏,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微笑。
“廣寒,你知道嗎?你的成就本來遠不至於此,青璽的作用,也不止是你所了解的那些,你甚至有朝一日可以統一陰間,將十殿收入囊中,為什麼要委委屈屈在人間過著凡人那些柴米油鹽的日子?你知道有多少人渴望得到你的力量嗎?”
蠱惑的聲音,周圍無孔不入的陰寒之氣,在絲絲縷縷侵蝕著肌膚毛孔,五臟六腑,廣寒的耳畔,腦海,無不回蕩對方的話語。
那仿佛是世上最甜美的糖果,催發人心深處的**,無法抗拒伸出手的衝動。
青璽似乎有所感應,在廣寒身上微微顫動,也叫囂著想要出去統率萬軍,衝鋒陷陣。
廣寒一動未動。
周判官嘴角的笑容逐漸凝固。
他不信廣寒沒有**。
每個人都會有對名利力量的渴求,未必全部,卻必定有其中之一,這是人性決定的。
不止是人,連鬼、神也無法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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