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一事,當初陳氏和雲佰城議定了,不會對延城這邊任何人說。
以雲佰城的心思,他是覺得那離婚書不過就是簽給袁家和袁蘭繡看的,心底深處還覺得,陳氏還是他的人,還得在延城替他孝敬父母,侍奉公婆,打理家事。
而陳氏,陳氏也自有她的心思。
陳氏出身並不差。
她娘家陳家曾是前朝舊臣,頗為顯赫的勳貴世家,前朝後期動亂,陳氏的大伯祖父和堂伯父都是為著前朝和彆國作戰戰死的,陳家沒落下來,便從京中隱退回了老家延城以求安穩。
她祖父舊時曾有恩於雲家,所以這才有了她和雲佰城的親事。
陳氏心性剛毅聰敏,亦會審時度勢,當初雲佰城在北平和袁蘭繡的事情她是絲毫不知,否則以她的驕傲和心性,定是會和雲佰城退親的。
等她知道雲佰城在英國另娶並且還生了一對子女之時,女兒雲暖已經兩歲。
雲家二老很疼愛雲暖,她那時若是和雲佰城和離,雲家必是不會允許她帶走女兒,而那時反正雲佰城不在家中,便暫時將事情擱置了下來。
不過自那時開始,她便已經暗中作了各種安排,謹慎打理自己的嫁妝,儘力的跟著外麵世道變化學著各種東西,及至固執守舊且對洋人心懷恨意的祖父去世,極力勸了自己父親讓大弟留洋,二弟去北平新式學堂讀書,女兒稍大些,又高價替女兒請了西式的教習,而她自己也多在一旁聽習。
雲家二老還當她作這些是為了將來能跟得上兒子的腳步,挽回兒子的心,也認為她是不想阿暖差過那在英國長大的長孫女雲琪,因為心中對她有所愧疚,對這些不說支持,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等到雲佰城回國,在北平任職,她還沒想好如何又能要了女兒,又能和雲佰城脫離關係,卻不想雲佰城竟是先拿了一份新式的婚書,不過是納二房的婚書給她簽。
雲佰城說的好,道是:“素碗,我知道這麼些年對你有所虧欠,讓你簽這個東西也是委屈了你,但你放心,在我雲家族譜,你仍是我的嫡妻正室,隻是我在北平任職,多有依賴袁家之處,你簽了這份東西,不過就是給他們看的,以後還是同以前一樣,你在雲家,她在北平,兩不相乾,可好?”
當時她真想一巴掌將那東西糊他臉上。
不過她忍了,她道:“我陳家名門世家,百年望族,從未出過為妾之女,我是雲家八抬大轎娶進來的媳婦,文書俱全,豈能自賤為妾?哪怕是現在世道變了,我亦是隻聽說過離婚,從未聽說過哪家是降妻為妾的。”
“你既說這種東西簽來不過是給袁家看的,其他一如從前,那便拿離婚書來吧,想來他們還要更高興一些。”
雲佰城一聽說要離婚,直覺竟是不願意,同時還有一股子憤怒產生。
不過他既想要跟袁家交代,又不敢跟父母明說,且陳氏的娘家陳家又不是沒人了,破船還有三分釘,局勢穩定了下來,陳家是前朝世家,現在雖隱在延城,在北平卻仍是有不少人脈在暗處的。
陳氏既不怕離婚,真鬨開了,那結果怕不隻是離婚,說不得還會影響他的聲譽和前程。
最後雲佰城隻能妥協。
陳氏拿了離婚書,仍是留在了雲家,為的也不是名聲什麼的,為的還是女兒雲暖。
此時陳氏聽了女兒突如其來的話,心中驚疑過之後便平靜下來,女兒知道這事,且還不似剛剛知道,這樣也好。
她伸手撫了撫女兒的小腦袋,道:“阿暖,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雲暖見母親很快就收了異色,麵上也並無不悅和傷心之色,心中高興,道:“當年那人在家中和您商議此事,女兒躲在簾後,全都聽見了。”
自由戀愛,解放思想,追求新式改革,依雲暖之見,新式改革的精髓她沒怎麼和雲佰城接觸暫時是沒見著,但人性的自私,虛偽,欲-望倒是解放得挺徹底。
“娘親,我知道這麼些年您委屈自己肯定都是為了我,現在我既然可以去北平讀書,還不如趁此機會和他斷了關係。讀書,考女子大學,我們也並不一定就需要靠了他的關係才能進。而且......”
雲暖翹了翹嘴角,笑道,“好端端的,說什麼要接我去北平讀書,難道我還要相信他們是有多關心我嗎?說不得是記起了我的花容月貌,打算著什麼齷蹉主意呢。”
什麼“我的花容月貌”......明明該是又怨又恨的話,偏偏小姑娘說得一派輕鬆,笑得陽光燦爛,又得意又調皮,滿滿孩子氣。
陳氏忍俊不禁,這都這麼些年,雲佰城再不能引起她什麼不適的情緒。
她摟了阿暖,笑道:“嗯,若是阿暖去北平讀書,娘親也定是要一同前去的。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