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蜜如騎馬日夜行路,每天隻休息很短的時間,抵達費城用了三天兩夜。
她這一次帶的人不多,主要是為了將林鐘給帶回來,帶來的人個個都是甲等死士,隻是逃命的話,幾乎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
一行人在費城落腳的時候,晨曦剛剛穿透大地。
他們先是按照之前的消息,利用搜索的狼犬,找到了林鐘落腳的位置。
但是那一處破廟之內空無一人,顧蜜如他們隻找到了一些帶血的布條。
林鐘果然受傷了,布條上麵的血色都不對勁,顯然他不僅受傷,傷口還化膿了。
而林鐘現在根本不在落腳的地方,說明他已經去刺殺水匪了。
顧蜜如看著布條有些揪心。
她腦中係統道:【這次把人找回來,就讓他在身邊待著吧,反正他又不懂情愛,就待著也不掉塊肉。】
顧蜜如抿緊嘴唇,本來最好的設想是在林鐘行動之前抓住他。
但是現在顯然人已經捉不到了。
顧蜜如就隻好讓人趕緊準備商船,隨便買個商號的旗幟掛在了船上。
接著又緊鑼密鼓地準備一大堆“貨物”。
就差明晃晃地扯上一麵大旗,寫著“水匪水匪快搶劫我”了。
船隻上所有的東西準備好,已經是下午,在費城的碼頭上,他們也碰上了一夥商隊,似乎正要從碼頭出發。
顧蜜如他們沒急著行船,讓商隊先行,她本人還沒有打扮好呢。
她在費城本地買了一身煙花之地的紅紗裙,給自己細細描畫了一個精致妝容,還買了長琴,在船頭擺開了架勢。
顧蜜如讓一個死士假扮行商,貼上胡子,觀看她彈琴。
這才在將要日落之前,水上行船,朝著水匪老巢的方向,那個行商都會躲避的峽穀而去。
匪嘛,就算是偶爾會放過過往的商船,也絕對不會放過商船之上盛裝打扮的煙花女子。
這簡直是猖狂,是對水匪的挑釁。
你好好夾著尾巴運送貨物就算了,竟然還光天化日吹拉彈唱縱情狎妓,這要是不被劫,簡直對不起費城水匪的名頭。
雖然這樣明眼人看上去是顯而易見的陷阱,但是這群水匪並非是普通的水匪,他們在費城一帶十分猖獗,規模不小。
隻一隻商船,就算船裡全都是官兵,他們也是不怕的。
顧蜜如就是要被劫,這樣才能知道林鐘被抓了還是任務失敗跑了。
或者說……還沒來。
顧蜜如一身豔過雲霞的紅衣,麵覆輕紗,在十月初冬到處蒼翠泛黃的峽穀之中,簡直刺目。
尤其是此刻漫天夕陽映在江上,顧蜜如長眉畫彎,背挺腰細,坐在那裡嫋嫋嫣然,如仙子入畫。
麵上輕紗被江風撫動,似是山風也想看看這麵紗之下,生得是怎樣的仙姿玉貌。
他們越是接近峽穀,天空之中越是昏黃連片。
峽穀峭壁之上修建的山寨之中,有人被琴聲吸引,立刻通報了整個寨子。
水匪頭子正在吃晚飯,吃食不僅不粗陋,光是大塊的肉食就好幾種。
酒更是用大碗盛著,大塊吃肉大口喝酒,十分暢快。
他體型彪悍身長九尺,虯結的肌肉在粗布衣衫之下噴張欲出。
正吃得香呢,寨子裡麵的兄弟便急吼吼地在外麵喊:“山老大,有商船經過,動手不!”
山老大不是占山為王才稱為山老大,而是他的名字叫韓山。
他本是這費城的街頭一霸,頭幾年糟踐了良家女兒,又在過程之中將人扼死,因此連夜帶人乘船跑了。
本想要順水而下做個逃犯,後來來到了這山中,發現此地天險,又有一幫兄弟跟著,索性就落草為寇,一艘破船起家。
這些年都是靠著打劫為生,但是名聲打出去了,敢在這江中峽穀過的船隻就少了。
隻有不懂行情的外地船隻,又沒有被費城內地百姓告知過的,才會偶爾經過這峽江。
但也都是晚上,這樣天還沒黑,就敢過江的商隊,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了。
韓山抬起頭向門口看去,粗著嗓子喊:“劫!劫了留著過年!”
小弟領命“哎!”了一聲,跑走之前又補了一句:“船頭上坐著一個神仙一樣的紅衣美人兒,等到劫來了給老大開開葷!”
韓山對劫商船雖然勢在必得,但是興致缺缺。
現如今再乾這種勾當,已經完全用不著韓山出手了,他手下上千兄弟,個個都是好手。
他們現在主要也不靠著劫商船過日子了,而是和當地官府勾結販賣私鹽。
但是這種過往商隊他們也不會放過,蒼蠅再小也是肉,一千來號人一半都是年輕力壯,在寨子裡麵閒得屁股疼。
他們開水閘放船隻下水,還沒等劫船,此起彼伏的就喊開了,活像是一群不開化的大猩猩。
他們當然也不是衝著商船上的貨物喊的,而是對著一身紅衣坐在船頭彈琴的顧蜜如。
顧蜜如手指翻轉,手中長琴奏出又急又刺耳的聲音。
她在修仙世界還涉略過音修,若是她能運用靈氣,早就隔著這一片江水,把遠處對著她大吼大叫的大猩猩們都給殺了。
非得震得他們都五臟具碎七竅流血不可。
不過事實上顧蜜如迅速停止了彈琴,裝著害怕抱著琴躲進了船艙。
對著她帶來的手下說:“稍微對抗一下,就束手就擒,保命第一,不行就跳江。”
“我們主要的目標是進入寨子找人。”
順便吧這水匪頭子殺了。
顧蜜如本來沒想殺人的,但是被這群大猩猩汙言穢語吵得腦子疼。
這些混蛋肯定在水匪頭子的授意下,沒少乾這種事,不知道過往的商船之中,多少人葬身在這峽江之下。
來都來了,不殺可惜。
水匪的船隻已經過來了,他們假裝轉頭溜走,實際上船行很慢,等著對方上鉤。
但就在這時候,昏黃一片即將相接的遠處天地,又駛來了幾艘商船。
顧蜜如一看就心道糟糕,這幾艘船是之前在碼頭碰到先行船的。
他們先行不該走這條路,莫不是跟著他們後麵來的?
顧蜜如連忙讓人給他們打旗幟,示意他們後退,換路走。
但是這時候顯然已經晚了,幾艘船像是徑直撞入網中的傻魚,水匪們怎麼能夠放過?
在這些船行至一定位置的時候,峽穀兩岸山上有巨石滾落,滾落的巨石上麵扯著繩子——很快有巨大的網從江中升起,阻擋了貨船離開。
與此同時,山寨之中,韓山聽到了今天竟然有兩波人都撞進來了,高興極了。
他正好吃完飯了,吩咐兄弟們:“再放十條船,拿上武器!”
寨子裡麵的人也都十分興奮,好久沒有這麼多船隻了。
顧蜜如迎著夕陽,看到被巨石吊起來的,遮天蔽日一樣的大網,麵紗之後的表情帶上了一些陰沉。
還真把這峽江當成獵魚場,把過往商船都當成了魚?
無法無天。
顧蜜如收回視線,雖然計劃有所變動,但是既然商隊也跑不了了,就該怎麼演還怎麼演。
到時候擒賊先擒王,見機行事吧。
被截住的好幾個商船顯得也十分慌亂,船隻甚至有的在原地打轉,走到甲板上查看的夥計們也不多。
很快韓山帶隊從寨子裡麵出來,他們的船隻上麵,全都是手持武器的水匪,看上去氣勢很足,簡直像是一個小軍隊。
顧蜜如在船艙之中,慢條斯理用豔紅色的袍子擦她的刀。
擦完之後,就直接塞回了長琴底部,然後抱住長琴,麵紗上露出的一雙眉眼表情惶恐。
水匪猖狂慣了,再看這幾艘船上出來的人,手裡拿著的武器不是魚叉子就是棒子,一看就是一群毫無抵抗力的羔羊。
因此他們在上船查看之時,分成了幾隊,分彆登上幾艘船。
“有美嬌娘的是哪一艘?”韓山聲如洪鐘地詢問手下人。
“就是這一艘小船,在船艙裡麵躲著呢哈哈哈。”
韓山不出意外,上了這一艘小一些的貨船。
貨船上麵的夥計都是死士假扮,一個個演技不行,索性就裝著害怕投降求饒。
實際上是等著水匪全都上船再說。
而分彆上了其他貨船的水匪,也順利上去了。
隻是一行張牙舞爪大螃蟹似的進入貨倉查看貨物的人,卻進去就沒了聲音。
進去幾個沒幾個,外麵的人察覺不對,下意識上前查看,有個人比較敏銳,轉身想跑。
瞬間被貨倉之中伸出來的,三隻屬於不同黑衣人的手給拉了回去。
而這時所有船上看上去風平浪靜,夕陽半沉水麵,山風輕柔,吹不起水中幾分漣漪。
但是水中卻有一道漣漪,慢慢朝著韓山上的小船遊去。
林鐘已經在這山中摸了幾天了,水匪的窩在山崖下麵,修建在正中央,岩壁陡峭,上下費力,且把守眾多。
他好幾天了都沒能摸進去,身上的傷處反複感染,這兩日還下了兩場小雨。
今天要是再不能找到突破,他就打算先回去了。
沒想到在他要放棄準備先回城恢複,等到好一些再來的時候,一艘商船闖入峽江。
林鐘蟄伏著,覺得這是個機會,他能趁亂摸進寨子殺人。
所以他從岸邊悄悄遊到江中,利用秸稈潛伏在水中。
水匪果然不肯放過船隻,派人出來了。
但在林鐘準備登船的時候,又有其他的船隻過來。
這一次更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水匪韓山被從寨子裡麵引出來了。
林鐘認識他的畫像,悄悄在水中探頭對比了一下頭船上的人,是韓山無疑。
他想著這是個絕佳的機會,決不能錯過。
見韓山上小一些的,有女人的貨船,就悄悄從水中遊過來。
韓山上船了,林鐘從水中探出頭,晃了晃自己發昏的腦子。
冰冷的秋水也沒能讓他清醒多少,他已經持續高熱好幾天了。
他的靈敏度和感知力都下降了不少,連遠目的視力都收到了一定影響。
因此他方才遠遠的,隻是對著那一團紅愣神了一陣子,根本沒能看出,也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在山水之間彈琴吸引了水匪的女子,就是顧蜜如。
他像一隻水蜘蛛,悄無聲息朝著船上爬去——
此刻屋內。
韓山看著顧蜜如,眼睛都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