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霖啊, 是阿姨。”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林知鳳的聲音，顫顫巍巍的，似乎帶著些乞求。
楚聞霖停下了腳步, 看了眼莊宗遠，才淡淡回道：“有什麼事嗎？”
“你, 能不能來勸勸你弟弟，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幾天他就拿那刀劃自己啊, 聞霖看在你們兄弟一場的份, 幫幫他吧, 他現在就聽你的話。。”
楚星宸醒來之後就沒再說過話，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往日是有些陰沉, 但現在更像是沒了魂一樣。
要是知道楚星宸會這樣, 林知鳳肯定不會直接將莊雯懷孕的事情告訴他, 可是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也沒有後悔藥可吃了。
即便知道楚聞霖很有可能會拒絕, 她還是打來了電話, 可是令她意外的是，楚聞霖答應了。
“我知道了。”楚聞霖輕聲回道, “明天吧，明天我會過去的。”
林知鳳不停地說著謝謝, 楚聞霖掛掉電話，轉過頭來莊宗遠正站在他身旁, 靜靜地凝視著他。
兩個人注視了幾秒, 楚聞霖正要開口說話時, 莊宗遠拉住了他的手, “走吧。”
像是剛才聽見的對話不存在一般, 莊宗遠的眼神與語氣一如既往, 卻讓楚聞霖的心情有些複雜。
柔軟的床上，楚聞霖脫了上衣躺在上麵，莊宗遠伸手輕柔地按著他修長的脖子與削瘦的肩甲骨，偏淺的頭發散落在頸邊。
莊宗遠的動作停了下來，手指摸上楚聞霖柔軟的發絲，然後低下了頭靠在他的背上，嘴唇貼在了他的肩膀上，啞聲問道：“你明天要過去嗎？”
楚聞霖沉默了片刻，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和林知鳳見麵的時候，就是他任務結束之時。在接到這個電話的時候，楚聞霖就無比清楚，自己就要離開了。
所以他拖了一天，將這段時間留給莊宗遠。
楚聞霖撐著上身坐了起來，望著莊宗遠深邃的眼睛，緩緩湊了過去，貼上了他冰涼的唇，“莊宗遠。”
這是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聲音很輕但是包含太多太多。
這個吻逐漸深了起來，楚聞霖在唇齒交纏間喊著莊宗遠的名字，叫他叔叔。
莊宗遠捧住了他的臉，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額頭相低，他閉眼低聲說道：“我不想你去。”
明明他常年處在上位俯視著所有人，他可以像曾經一樣勸誘楚聞霖，又或者命令威脅，但是他沒有。
莊宗遠的聲音中帶著他不應該有的顫抖，因為他處理所有事情都泰然自若，可是這樣的自製力在他前麵都不管用。
楚聞霖緩緩垂下了眼。
其實去與不去都沒有區彆，在這樣大的節點上，根本不會允許有任何大的誤差，即便他不去見林知鳳和楚星宸，他的結局也不會變。
——
清晨，楚聞霖赤腳起了身，在他起身的那一刻，莊宗遠已經醒了過來。
他走在地板上，拉開了窗簾，外麵陽光正好，照射進來時，楚聞霖已經感覺渾身都已經開始發熱了。
他轉過頭笑道：“我們出國玩吧。”
和楚星宸的約，楚聞霖失信了。
林知鳳看到消息，急忙給楚聞霖打去電話時，他已經和莊宗遠坐上了飛機。
“夏天那裡應該有煙火大會吧。”楚聞霖沒有時間去仔細查閱，隻能拿著路上彆人給的旅遊手冊提議道。
莊宗遠眯眼笑著，吻著他的嘴角，“都聽你的。”
他們先是去吃了特色料理，因為時間晚了隻能回酒店先休息。
洗完澡的楚聞霖穿著浴袍看向窗外燈紅酒綠，莊宗遠從後麵攬住了他的腰，“在想什麼？”
“我們還是再去看一次海吧。”楚聞霖看向他，“明天就去。”
莊宗遠眼神也深了些，握緊了他的手。
可是還沒等第二天去海邊，楚聞霖第二天就進了醫院。
“病人器官衰竭得很嚴重，現在的程度已經無法挽回。其實如果早做檢查應該能發現出來的。”這裡的醫生並不認識莊宗遠，隻覺得如果早一些發覺出異樣就能檢查出來的，可是他不知道，莊宗遠已經做到了哪種地步，他甚至恨不得將楚聞霖捧在手裡。
他將所有頭發撩在後麵，極力壓抑住心中的暴虐，“你出去吧。”
醫生還要說些什麼，卻被匆匆趕來的袁瑋彎腰請出了病房。
袁瑋抬起頭，看見房間裡莊宗遠身形不穩地往前走了一步。
要是放在以前，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莊宗遠會為了一個人到現在這種地步。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他低聲歎了口氣關上了門。
莊宗遠緩步走到楚聞霖的旁邊坐下，床上的人臉上隻剩下蒼白，病房裡隻剩下心電圖機的機械聲，無一不再提醒著莊宗遠一個殘酷的事實，可是他隻能靜靜地等著楚聞霖醒來。
不知過了多久，楚聞霖的睫毛微微顫抖，然後就緩緩地睜開了眼。
外麵的風徐徐吹進來，白色的窗簾被吹了起來，陽光隻照到了病床邊緣。
楚聞霖眨了眨眼，看了看頭頂的天花板，聽著耳邊的滴答聲，他意識到了這裡是哪裡。
莊宗遠伸出另一隻手幫楚聞霖蓋了蓋被子，“感覺還好嗎？”
楚聞霖虛弱地點點頭，顫抖著伸出手握住了莊宗遠。
莊宗遠端坐在他床前，握著他的手，久久不語，一直到了太陽落山。
“帶我出去逛逛吧。”楚聞霖拉住了他的一根手指，突然出聲說道：“這裡有點悶。”
夜晚的院子靜悄悄的，他們臥在吊床上看著天上的星星，林中似乎還有蟬叫，但已經很微弱。
“今天好多星星。”楚聞霖望著天空，“明天應該會是個晴天吧。”
莊宗遠抱緊了他，沒有說話。
楚聞霖儘力地睜開雙眼，偏過頭來，“莊宗遠……”
他想說忘了他吧。
他相信沒有自己，莊宗遠也能過得很好。
但是莊宗遠卻用唇攔住了他的話，鼻尖蹭著楚聞霖的側臉，嘶啞地說道：“楚楚，叔叔愛你。”
冰涼的液體落在楚聞霖的眼角。
在這個時候，楚聞霖卻突然想起林梵娜曾經對他說的話，那天她看著自己的淚痣，捧著臉說道：“聽說淚痣是前世情人留在眼角的淚哦。”
當時他沒有在意，這時不知為什麼卻覺得印象深刻。
生與死的邊緣，生前的一切如走馬燈一般掠過，一幕一幕全都清晰無比地展現在他的眼前。
楚聞霖其實什麼都沒有為莊宗遠做，一直以來是莊宗遠在照顧遷就他。
而且自己卻在欺騙，瞞下了自己的身份目的以及一切，佯裝成一個普通人獲取了莊宗遠的情愛。
自己可以重來甚至會忘了一切，而莊宗遠隻能被困在這裡，一年又一年。
“對不起……”楚聞霖的聲音微弱，眼前一片朦朧。
他想睜開眼看莊宗遠最後一眼，卻在下一秒陷入了無儘的黑暗當中。
莊宗遠握緊了他冰冷的手，口中泛起血腥味。
而院中的蟬鳴聲也在這時停了下來，世界陷入一片安靜當中。
舉行葬禮時，楚星宸趕來時身上還穿著病人服，肅穆中他看著一身黑色的莊宗遠，恨得咬牙切齒。
“這就是你tm說的會照顧好他！”他忍不住爆了粗口，衝過去時被卻被人攔了下來，他瞪視著莊宗遠，“他隻是有哮喘！他本來活的好好的。”
莊宗遠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想浪費任何經曆解釋，“帶他出去。”
“憑什麼！他是我哥！”楚星宸想要推開攔著他的門衛，卻被直接拉著帶出了喪禮。
他還在外麵吵鬨著，袁瑋看了猶豫了幾下，畢竟楚星宸算得上楚聞霖的家人，可是他到底不是同父同母，莊宗遠不願意他來也情有可原，可是就連楚彙文也被拒之門外，他有些想不通。
莊宗遠看著牆上楚聞霖的照片，淡淡說道：“他們算不上是楚聞霖的親人。”
從任何意義上來說，都不是。
外麵楚星宸還在大聲嘶吼，“憑什麼你還活著。”
莊宗遠冷笑一聲。
要不是他還要查清那個“東西”，他也不會再這裡逗留。
——
時間漸漸過去，莊宗遠讓人裝裱了楚聞霖的畫，也送了過來。
看著上麵他和自己的互動，莊宗遠突然意識到原來早有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