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燈火好似靠近了他的臉頰,眼皮透著光的橘亮。林蘇瓷假裝自己睡得香,一動沒動。
“看著皮相還行。”半響,一個乾巴巴的老婆子的聲音傳來。
“許頭,你們跟我來,結賬。”
“那這個人……”
“咱們走吧。雲朝坊的看人水平你還擔心什麼。何況就算這小子跑了,咱們抓他個第二道,又是一筆錢。哈哈哈哈……”
林蘇瓷聽見了門落鎖的哢擦聲。
房間已經恢複了一片黑暗。
林蘇瓷維持著那個僵硬的躺在地上的姿勢一動不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他幾乎快要睡著時,外頭傳來哢擦的一聲輕響。
昏昏欲睡的林蘇瓷頓時整個人精神一震。他腦中清醒了過來。呼吸一點都沒有敢變動,維持著剛剛的樣子,均勻而輕盈。
又過了會兒,好似有腳步聲響起,是越走越遠的。
林蘇瓷靜等了片刻,猛地一睜眼。
一間隻扔了一個榻墊的小房間,大小幾乎隻有三個林蘇瓷平躺那麼寬,比身高都長不了多少。
黑漆漆的屋子隻有靠近房梁的高處,有兩個巴掌大的小窗,除此之外,就是不遠處一扇門。
而這扇門,是從外麵鎖著的。
可以說,比牢房還要嚴。
林蘇瓷翻身坐起來。
他的手上被套上的繩索,是練氣階段最常見,也最是消耗的玩意兒。他練氣時第一次跟著出門,就買的有。回到四方門,宴柏深親自教他怎麼玩。
可以說,他玩這個繩索,玩的挺得心應手。
隻是現在……
林蘇瓷掙紮了下,臉色有些不好。
沒有靈氣想要掙脫開,有些困難。
可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林蘇瓷定定看著手腕上套著的繩索,努力回憶著,當初玩的時候,宴柏深教他說過的話。
這是最基礎的玩意兒了,隻要能凝神聚氣,靠著那麼一刹那的時間,就能解除上麵的施令。
林蘇瓷深吸一口氣。
他如今,也是被迫趕鴨子上架了。
林蘇瓷輕輕閉眼。
凝神聚氣。
在幾年前,他曾經很熟悉。
熟悉到他在感知道新的丹田存在的同時,就憑借對靈氣曾經十分的熟悉,輕而易舉引氣入體。
‘哢擦’一聲,緊緊扣在他手上的繩索鬆開了。
林蘇瓷閉眸,引導著靈氣歸入丹田,鞏固了三次後,才睜開眼。
重新入門,真快。
可重新感知靈氣的這種輕盈感,真爽。
林蘇瓷抿著唇笑了。
低頭,他手上的繩索並不是完全掉開,而是纏進去了他的袖子,卡住了。
林蘇瓷掙了掙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氣,勉勉強強掏出了自己一隻手。
而繩索還套在他右手的袖子上。
林蘇瓷撕不開,黑著臉。
這種初級的繩索就有這種不好。
為今之計,索性撕了袖子甩開這個繩索了。
林蘇瓷抬起袖子,尖尖的牙齒咬在袖子布料上,狠狠一撕。
滋啦一聲,縫合的緊密的袖子被扯出了一條口子。
而那繩索攀附著的袖子布料,隨著林蘇瓷用力一拽,跟著掉地。
同時還有些什麼東西,跟著繩索落在地上。
林蘇瓷一怔。
他伸手撿起那落在繩索邊的東西。
那是一張折疊著的紙。
林蘇瓷心頭砰砰跳。
他三倆下打開了紙張,密密麻麻寫滿了一頁的內容,看字跡,是他家師父輕缶的親筆沒有錯。
這份急急匆匆的信紙上,交代了他們三年前忽地被神秘組織追殺,金池不得不舍棄在此地的建業,為求保命,帶著輕缶和虛無妄去了外人無法伸手的風燼領域。
至於林蘇瓷,輕缶交代,他在修室裡不得半途出來,以免壞了他的修為。等他出來了,留著一份書信,令他來風燼領域找人就是。而且怕書信丟失,還專門藏在了袖子中,並且鳴鳴得意自己的聰慧。
還有,房子都廢棄了,怕這個廢物徒弟餓死自己,他們在城中留了一個人,等著他來接引。
也是當年他玩的很好的夥伴,叫做婉兒的姑娘。
如今身處——雲朝坊。
林蘇瓷看完內容,嘴角一抽。
他家師父,就不怕他的袖子永遠不破,他永遠發現不了這封信,活生生餓死在這兒麼!
“都是什麼師父啊!”林蘇瓷忍不住小聲吐槽了句,揉了信紙,頭疼的同時,卻有了新的活路。
婉兒就在雲朝坊,那不就是說,與他在同一個地方?
林蘇瓷本來還想著跑,這會兒,倒不如先去見了婉兒,再想著怎麼去風燼領域找師父師兄彙合。
說來,中,風燼領域這個妖修的地方,還一直沒有大魔頭宴然染指過,說不定也算是個世外桃源呢。
林蘇瓷說乾就乾,看了眼那高高在上的窟窿,收起自己身邊所有的東西,確認沒有任何紕漏,搖身化作貓型。
巴掌大的小奶貓腳步輕盈,一躍而上,輕輕鬆鬆從那個巴掌大的窟窿裡爬了出來。
外頭都是一片歌舞之聲。
在這裡找婉兒,怕是有些難。
林蘇瓷藏在草叢之中,悄悄往前挪。
一路上,他遇上了席天慕地的一對兒嗯嗯啊啊,還有夜觀月色的一對嗯嗯啊啊。
林蘇瓷目不斜視,做好自己貓的本分,悄悄溜進了樓中。
依著他對婉兒當年的了解,這位姐姐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當初就能勾搭到融合修士,如今進了這種地方,如果不讓她自由挑客,豈不是要憋死她。
婉兒,大約也是什麼花魁之類的人物了。
林蘇瓷悄悄立了一個目標。
樓子裡,越往上,越往後,就越是身份高的姑娘們。林蘇瓷順著牆角一路溜上去,在一片嗯嗯啊啊之中,站在每一扇門前,超小聲地喵一句。
他一連喵了二十多間房。
“喵嗚……”
林蘇瓷趴在一扇門前,朝裡麵發出輕輕的一聲叫。
裡頭調笑聲戛然而止。
林蘇瓷悄悄藏在窗扉上。
過了會兒,門被拉開了,一個衣衫半褪的少女推著一個男修出來,撒嬌發嗲著將人送走了去。
而後撩了撩發絲,輕聲問:“崽兒?是你麼?”
林蘇瓷藏在窗扉看得清清楚楚,這就是當初陪著他一起寫小黃文的婉兒。
林蘇瓷露出了麵,抬了抬爪子:“姐姐。”
“真的是你!”婉兒倒是吃了一驚,趕緊抱起他進了屋,反手鎖了門。
屋子裡充滿了當初林蘇瓷曾經聞過的那股子氣息。
幔紗垂著的地方,扔著不少衣服。
婉兒倒了一杯茶,咕嘟咕嘟一口飲儘。她脖子肩膀都是紅色痕跡,抹胸被拉的露出了香軟酥|胸,裙子也零亂不堪。
林蘇瓷移開了視線,趁著婉兒喝茶,他躲到屏風後,換回了人形。
再次走出來的他,讓婉兒著實愣了神:“……崽?”
“嗯。”
林蘇瓷早就習慣了金前輩家的小姐姐們,不是喊他崽,就是喊他弟。
“真是的,我還以為見不到你了呢!這都三年了……”婉兒感慨了句,迎著林蘇瓷坐下,笑眯眯道,“人形真好看,難怪你師父卯著勁兒也要治好你,這麼好看的兒子,可不該給人炫耀炫耀麼?”
“姐姐才好看。”林蘇瓷左右看了眼,見這屋子裡珠光寶氣,到處都是稀罕玩意兒,誇了句,“姐姐走到哪兒都這麼厲害。”
“厲害什麼,沒有當初自由,想要誰要誰,現在可不行了。”婉兒一拍桌子,“要不是當初被人追殺,我們家何苦要搬走,鬨得我這三年都不太痛快!”
林蘇瓷低頭:“對不起,是我的錯……”
“哎哎哎和你可沒有關係,我說那追殺我們的人。”婉兒擺了擺手,滿不在乎,“你都不知道,當時鬨得太凶險了,無妄師兄險些都出了事呢。為了大家好,我師父和你師父他們在走的,可不是故意不要你了。”
“我知道。”林蘇瓷道,“師父已經給我解釋過了。”
正說著,外頭似乎有些吵雜聲音傳來,林蘇瓷心中大約知道,是他溜走的消息,給走漏了。
“說來你什麼時候出關的,怎麼找到我這裡來的?”婉兒給林蘇瓷倒了一杯茶,又拿了些糕點過來,“可還餓著,先吃些墊墊肚子。”
林蘇瓷不餓,隻撚了一塊佛手酥吃了,喝著暖茶,三言兩語把自己怎麼來的說了出來。
“你運氣真差,居然遇上了那幾個肮臟的家夥……”婉兒眉目裡都是不屑,“不過你倒也不用擔心,有姐姐我在呢,你還能出什麼事。”
“婉兒姐姐,你說當初追殺師父的神秘組織……”林蘇瓷有些擔心,“該不會是大魔頭吧?”
“大魔頭,什麼大魔頭?”婉兒一臉茫然。
看樣子,不是宴然了。也對,畢竟一個魔君,怎麼也不會為了對玄心門趕儘殺絕,對他師父出手。
“沒事,”隻要不是宴然就好,林蘇瓷稍微放了放心,“姐姐可知道,那些人是什麼人?”
婉兒搖搖頭:“三年了,我追查了點眉目,隻是,總覺著有些不太對,畢竟按理說,不應該……”
“是誰?”
林蘇瓷抬眸。
“是……”婉兒剛開口,忽地,外頭騷亂聲越來越大,之後像是集體被掐住了脖子似的,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一片安靜。
“不好……”婉兒臉色微變。
林蘇瓷也發現了情況不妙,有個腳步聲,逐步靠近,已經快要到了他們房間門口。
婉兒一凝眉,站起身來,直接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了一半,推著林蘇瓷往床上一倒,飛快解了他係帶,瞬間把他扒的隻剩下一條底褲。
門被暴力推開的同時,婉兒掀起被子,把林蘇瓷藏在她身下,同時嬌笑著搖晃著床:“哎呀客人您真是的,不要摸我這裡~”
林蘇瓷估計怕是讓雲朝坊的人找來了,為了演戲,林蘇瓷梗著脖子,回憶著當初在院子裡和婉兒淺淺一起寫小黃文的過去,葷話張口就來。
“好姐姐膚似凝脂,小弟怎麼摸也摸不膩……”
年輕男女調笑聲和床榻搖的晃動,交織在一起,讓人一看就知道,裡頭是如何的活色生香。
本來停留在門口的腳步一轉,已經要走出去了,聽見兩個人的聲音,忽地大步朝床榻疾步而來。
刷拉一下,悶在身上的被子被人一把狠狠掀開!
為了不碰到渾身僵硬的青澀小弟,婉兒手支著床,本就不穩,被子一掀,她直接跟著被子都被掀開摔倒在床榻上。
“哎呀,您弄疼我……”婉兒撒嬌的聲音話到一半,驟然消失,就像是失去了語言的功能,甚至連人的氣息都快要消失的僵硬。
周圍好像,太安靜了?
不光如此,好像有些哪裡奇奇怪怪的……
僵硬著雙手抱胸尷尬閉著眼的林蘇瓷梗了梗脖子,覺著氣氛有些不對,慢吞吞睜開了一隻眼。
昏暗的燭光下,林蘇瓷悄悄掀開眼皮,對上了一雙眼。
一雙眼尾上挑,點漆星目的桃花眼。
“柏深!”林蘇瓷瞪大眼震驚地脫口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