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朝廷中的人對此事的態度也很有意思。
帝黨自不必說，慣會看皇帝的眼色。一向主戰的錫山派與趙英趙堤的關係都還不錯，但現在卻並非所有人都願意趙疆立刻回到北境去。
趙家在北地經營的時間門太長了。而北地已經很多年沒打過大仗了。
他們在觀望。
反而是士林中人，太常寺卿□□一上的折子。
趙疆從未見過此人，甚至對他的名字沒什麼印象。但鐵衛很快給他帶回了消息。此人的侄子，十餘年前正是禮部尚書李成茂的門生。
趙疆玩著手中的棋子，低聲道：“有意思……”
他不愛跟文官們玩心眼。上輩子戎馬倥傯，外擊北胡，內平叛亂，征討殘黨，掃除匪患，他一向更看重武勳。
隻可惜，戰場上刀兵無眼，人隻要上了戰場，什麼年紀死由不了自己。
父兄留給他的老將、他自己一手拉拔起來的新人，死了個七七八八。待到他登基時，老的老，殘的殘，能用的幾個老夥計還都沒多少心眼。
他不得不重新把目光投向那些“有心眼”的。
顯然，他們相看兩厭。
如今卻是怎麼了？
趙疆將棋子一粒一粒地丟進缽中，聽著那清脆的撞響，笑道：“李老大人是不信我，怕我在這龍潭虎穴裡叫人嚼了骨頭去。”
他一攤手，道：“可是我那天下第一的書館還沒建好，現如今卻是做不得這個‘鎮北王’的。”
程勉心中有些發急，但這些日子他也知道，自己的這位朋友雖看起來還和從前一樣跳脫恣肆，但他並不是從前的那個浪蕩江湖的年輕俠客了。
他遠比所有人想的要聰明，甚至野心勃勃。
隻是許多人以為那不過是狂妄而已。
***
兩個大人說大事，兩個小孩正在計較小事。
齊瑞跟齊瑰嘀嘀咕咕地咬耳朵。
“一會兒跑完圈子，我站哪兒，你就站我前麵，聽明白了麼？”
五皇子殿下直截了當地吩咐他哥。
齊瑰彎著腰湊上自己的耳朵，聽後忙不迭地點頭。他問都不問弟弟要做什麼，總之，讓他乾嘛他就乾嘛。
齊瑞拍拍自家哥哥健壯的胳膊，滿意地點點頭，嘴角這便漏出一絲恨恨的笑來。
他的目光已經鎖定了敵人——
正在和狗摔角的趙琰！
他齊瑞，堂堂大盛五皇子，還從來沒有那個活物敢對他不敬之後還全身而退的！今日，他就要讓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崽子知道知道他的厲害！
在齊瑰高大身形的掩護下，齊瑞迅速地竄到了趙琰的身旁。
此時趙琰已經遭到炭球的擊敗，正進行早間門散步的第二項議程——啃磨牙餅。
他隻見一片黑雲籠罩頭頂，抬頭一看，是那天被自己踩了臉的家夥，頓時高興起來，立刻指著旁邊的空地咿咿呀呀。
而齊瑞黑著臉，竟然聽懂了。
這胖成球的小崽子臉上分明就是一句話——
“你躺下，我來踩”！
他氣憤地用力磨磨牙，猛地一伸手，直接將趙琰手中的磨牙餅餅奪走！
非但奪走，而且他還使勁地丟在地上，在上麵跺了兩腳，沒踩爛，又撿起那磨牙餅跳起身來，塞給齊瑰，惡狠狠道：“扔！給我扔得遠遠的！”
齊瑰二話不說，掄起胳膊，幾乎是使出渾身的力氣，使勁兒將手中的東西往外投。
那塊倒黴的磨牙餅“嗖”地劃出一道弧線，直飛過院中桂樹高高的樹冠，被扔到了後院的圍牆之外，一點影兒都看不見了。
趙琰的笑容瞬間門消失。
餅餅、餅餅飛走了！
他一雙又大又圓的貓眼兒死死瞪著齊瑞，充滿了憤怒地指著他大叫起來。
齊瑞被這臭孩子突然爆發的音量給下了一跳，他立刻對著趙琰做了個奇醜無比的鬼臉，然後拉著齊瑰退開，裝模作樣地紮起馬步。
趙琰憤恨不已，站起身就朝著膽敢搶他餅餅的齊瑞骨碌過去，誓要將他撞倒，再在他的臉上狠狠踩上一腳！
但齊瑞可是四歲多的大孩子了，又怎能讓他占去便宜？他靈巧如猴，左蹦右跳，圓滾滾的趙琰又哪裡能抓得住他？直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籲籲。
這時候，他才遠遠看見了自家哥哥和盧昭。
這兩個是他的人，他知道。
胖團子剛剛憤怒嗥叫的音量驟然一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彆說，剛剛他叫喚隻換得齊瑞變本加厲地欺負他，現在跟小貓兒似的哼唧起來，反而哭得齊瑞背後發毛，不等趙璟走到近前，就立刻澄清自己。
“我、我可沒招他沒惹他啊！”他慣會扮無辜，對趙璟辯解道：“也不知道為什麼就突然哭起來了，嚇人哦！”
趙琰手腳並用地往趙璟身上爬，差點給他哥拽一跟鬥。
趙璟不得不蹲下|身來摟著他，在他肉乎乎軟綿綿的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問：“怎麼了？”
齊瑞在二人背後翻白眼。
這小屁孩連話還不會說呢，怎麼可能回答？
趙琰一邊哭一邊吧嗒嘴。
趙璟就知道了。
“哦，乾餅沒有了是不是？”
趙琰吧嗒嘴吧嗒得更厲害了，吹出一個口水泡泡來。趙璟隻好拿袖子給他擦臉。
後麵的齊瑞頓時緊張起來，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
又問：“炭球給你搶走的是不是？”
齊瑞連呼吸都屏住了——這個臭崽子不會告發他吧？！
好在，趙琰是真的還沒學會說話，依舊隻會“嚶嚶嚶”。隻聽趙璟推測道：“一定是炭球乾的，等哥哥好好教訓它！”
齊瑞悄悄地鬆了口氣。
趙璟哄了又哄，又許諾再給他做個更大、更酥脆的磨牙餅來，這才終於讓胖團子趙琰止住了眼淚。
“弟弟年紀小，有時愛哭。”趙璟道：“不過總歸是不記仇的，一會兒就好了。”
齊瑞跟著笑了兩聲，心中想，“哼，他不記仇，老子卻是很記仇的！”
他已打定了主意，明天還要這樣再整趙琰一次。
明天扔什麼好呢……就扔他那個寶貝非常的小皮球吧！
他注意到趙璟對自己的打算渾然未覺，不由得更加得意起來，心中的忐忑也一並放下了。
就算趙璟知道是他乾的，也不會對他怎樣的！他早就打聽了，趙璟和趙琰根本就不是一個娘生的，和宮裡頭他的那些兄弟們一樣，哪有什麼情分可言？更何況趙璟都快四歲了，和一個不會說話的小崽子哪能玩到一起去？他肯定是更看重自己這個身份高貴的皇子朋友的！
果然，趙璟拍拍他的肩膀，對他露出了微笑。
第二日，天氣晴好。
太陽直射，將滿院子照的光亮亮的。
幾個小娃娃跑完了圈子，齊瑞氣還沒喘勻，目光就開始在院中搜尋起趙琰的蹤跡來。
今日趙疆出門去了，他們卻依然要“例行公事”地練功。趙疆不在，鄧瑜就是這幾個孩子的臨時教頭。
齊瑞根本不把這木頭疙瘩似的侍衛放在眼裡，趙疆他都不怕，還怕侍衛不成？
正是捉弄趙琰的好時機！
趙璟卻仿佛以為他是累得出神，對他道：“今日你又多跑一圈，累也是免不了的。”
“今天太陽又刺眼，站在這裡總是不舒服。”他笑出一隻小酒窩，指著桂樹一側的圍牆，道：“這裡可以擋些風沙，還可以擋住光線，會舒服一點。”
齊瑞一時沒找到趙琰，隻得草草應了一聲，走到那牆邊去紮馬步。
果然，此處背風，背光，而且最妙的是，還很湊巧地避開了“監工”的鄧瑜的視線。要比在院子中央站著舒服多了。
齊瑞沒搞成惡作劇的心裡這才舒坦了一些。
就在馬步紮了兩刻鐘的功夫，齊瑞突然覺得屁股上有些濕漉漉的發癢。
他終於忍不住回頭，然後嚇得“媽呀”“媽媽呀”尖叫出聲！
那院牆上有許多磚砌出的鏤花孔，此時，正對著他屁股的磚孔中，竟伸進來一隻巨大的狼頭！
那血紅的眼睛，那腥臭的呼吸，那森白的獠牙，全都鎖定樂齊瑞！
齊瑞的尖叫更給了那“狼”攻擊的信號，森森獠牙全數露出！
齊瑞想跑，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衣裳竟然已經被那狼叼在口中！
他嚇得涕淚齊流，整個人跌坐在地。
這、這麼大的狼！一顆牙就比他的手指還要長！齊瑞忍不住哆嗦起來，狼咬人該多疼啊，肯定比摔一跤還疼，比被針紮到還疼！如果這隻狼咬壞了他的臉，母後豈不是連他的屍體都不認得了？！
“嗚嗚——不要吃我！救命，救命啊！”
五皇子殿下喊都喊不出聲，被從磚牆中探出的狼頭嚇得尿濕了褲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