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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聽說了麼, 這一回主持習覲的是那位!”

禮部的院子裡頭,書生們三五成群地站在一塊,剛剛寒暄過, 此時正在交頭接耳。

“哪位?”皂衣書生有些不解,問那筒著袖子的。

筒著袖子的書生生就一臉精明相, 顯然是個消息靈通的“包打聽”。

他朝周遭的武士努了努嘴,壓低聲音道:“這還不明顯?禮部哪個大人有私兵的?”

——還光明正大地帶到衙門裡頭來了!

院中已經為這些貢士們擺好了坐席,幾名武士就站在院中, 既未著甲衣, 也未持刀劍, 但卻讓書生們充分感覺到了何為“虎視眈眈”。

他們不自覺地就壓低了說話的音量。

彆說禮部, 就是滿大盛朝廷的官員,也沒有哪個敢募私兵的。

大盛律有例,位列侯爵,才可有戴甲護衛十五人,公爵護衛五十人。公爵以上,封王守土者, 方可擁有拜仁刀戟衛士。

那位趙大人還沒有繼承他父親的爵位, 當然也不能繼承鎮北王的儀仗。

所以這些肌肉遒張的虎賁之士, 不得披甲,隻穿著布衣。

他們的身份也當然不是“鎮北王的護衛”, 而隻是“王府的伺候仆人”而已。現如今哪個豪富的府邸裡不聘請些伺候人?

那伺候人挑些健壯的青年似乎也沒什麼過錯。

隻這些青年各個瞧著手上都有幾條人命罷了。

那皂衣青年反應了半晌, 這才意識到什麼一樣倒抽了一口氣, 震聲道:“難道是那位趙將軍?!”

“包打聽”瞪了他一眼,“你可注意禍從口出!”

先鎮北王次子,官拜禮部侍郎,在皇帝的尊口禦筆下, 可不曾做過什麼將軍!

那皂衣的叫他嚇得一跳,趕緊住了口。

這時外頭一陣赫赫揚揚的聲兒,兩人都以為是趙疆到了,忍不住抻長了脖子朝門口望去。

“賴兄!”

“誒呀原來是賴兄到了!”

——來的卻是賴昌。

比起一眾早到的貢士,賴昌這位高中榜首的會元可謂是姍姍來遲。

不到幾日的功夫,賴昌整個人已經胖了一圈,臉上更是油光滿麵,穿一身醬色綢衣,一根玉帶將他凸出的肚子勒得緊繃繃的,幾如懷孕待產的婦人。

賴昌一進來,這院落裡的聲音就驟然嘈雜起來,四處拱手、作揖、招呼熟人、稱兄道友。

隻聽他笑道:“這幾日忙於複習,疏忽了諸位,將來大家都是同僚,一同在朝為官,可要多多包容賴某。”

比起這一眾讀書人,他的行事做派,看起來更像個財主。

但這位到底是此回春闈的會元老爺,杏榜一出,眾人再看他這“財主”也就變成了“仗義疏財”,說話略顯粗鄙,也就變成了“不拘小節”。

賴昌與眾人打過了招呼,然後便在眾人的目光中走向了獨自坐在一旁的談雲。

“景閒,誒唷景閒老弟,怎麼一人獨坐,自飲冷茶呢?”

他嗓門粗大,顯得十分熱情。

“景閒老弟,這一回雖是愚兄小勝你一籌,可我對老弟你的學士還是深感欽佩啊!”他在談雲身旁一屁股坐下,自來熟地攬住談雲的肩膀。

談雲放下手中的茶盞,“賴兄,你該坐在對麵。”

賴昌臉上的笑意一頓,隨後便展露一個更誇張的笑容,重重一拍談雲的肩膀,“你看你,大家都是同鄉同門,如何就這樣生分了?愚兄可是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跟你講呐。”

他親近地朝談雲擠一擠眼睛,“今日散了,咱們醉仙樓見。”

說罷,這才一挺便便大腹,坐到對麵去了。

一旁那皂衣的書生問那筒袖子的,“這二人……”

如何口中說的是同鄉關係,賴昌更是高中會元,那談雲看起來卻如此冷淡?

筒袖子的書生哼道:“不過是一個真小人,一個假清高罷了。”

***

“趙大人到——”

院中的眾貢士已紛紛歸座,隻待主持習覲的官員到場。

隨著這一聲唱喏,眾人都起身行禮。

一個青年人從衙門外走進院中。

他穿絳紫色官袍,戴翅帽,四月時節還披著一件黑色的鶴氅。

麵色白淨,目如辰星。

眉入鴉鬢,菱唇似笑。

端得是一位俊朗非常的美男子。

但他身量高大,即使瞧著略有病氣,在這一群正經稱得上“清臒”的書生之中,愈發顯出這猿臂蜂腰的材第來。

他的目光慢悠悠地掃過在場的眾人,比起貢士們對他的打量,他的目光輕飄飄一掠而過,閒適且隨意。

但這幫子剛剛高中、春風得意的學子們,卻如同被刀劍擦過脖頸一般,不敢與他對視。

趙疆走到主位處,示意眾人落座。

“九日後,諸位將入殿試。陛下將禦臨奉天殿,親試策問。”

趙疆此言一出,庭院安靜的空氣裡,就突然彌漫起一股無聲的躁動和興奮。

這群貢士一時也將這位曾持戟射雕的禮部侍郎有多麼“可怕”忘在了腦後,他們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放出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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