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大凶,家宅破。(1 / 2)

第二十一章

禦書房。

皇帝正在發火。

“竟敢隱瞞於朕, 嗬!”他將一封奏折摜在地上,罵道:“既然盧瑞麟說他身體有恙,要葉落歸根, 那朕就送他一個方便!”

一旁的侍衛揣度著皇帝的意思, 問道:“讓盧大人病逝?”

皇帝麵無表情:“不。”

他突然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來:“他想葉落歸根合家歸隱, 朕總要成全他。”

他吩咐道:“將他家人的腦袋斬來,與死囚之首一同煮爛,讓他好好認一認, 先將他的骨肉至親挑出來歸葬回鄉才是。”

“——他不是會相麵麼, 也該會相骨。”

縱使那侍衛是刀口舔血見慣了生死的, 也不由得為皇帝的安排悚然而驚。

——這盧瑞麟盧大人,精通命理玄學, 不知……是否算到自己這一封乞骸骨的折子能招來如此災殃。

“盧大人對陛下的隱瞞, 是否需要問一問?”

這“問一問”說的委婉, 但具體操作的時候當然需要加入一些刺鞭、烙鐵和刑架。

皇帝冷笑:“不必。”

“盧瑞麟既已欺瞞, 朕沒興趣聽他再說一個字。”

他吩咐道:“這件事,就讓林驚去做。”

侍衛低頭的應是,退出了書房。

他隻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 刀是不會有惻隱之心的。

鋒刃斬向誰, 由不得做刀的人說了算。

更何況, 繡衣閣的新任指揮林驚, 根本就不是一個有心的人。

皇帝倚在圈椅中, 對自己突如其來的妙想十分滿意,火氣也不由得消了,口中哼起曲兒來。

驟然,他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折子上,那愉悅的曲兒便戛然而止。

那盧瑞麟欺君罔上, 著實可恨,再不可用。

但盧瑞麟所隱瞞的事,他卻還需人來分辨。

“趙疆……”

皇帝口中低低念著這名字。

除了膽子大一些,他身上究竟還有什麼特彆,藏著什麼秘密呢?

他回想起趙堤對這個弟弟的喜愛和回護,趙英提到這個兒子時那種隱晦的,令人厭煩的驕傲,還有姑母,姑母抱著那個稚嫩如一團動物血肉的孩子時,臉上煥發的無限光彩。

皇帝幻想著盧瑞麟看到其家人頭顱時的情景,不由得感到遺憾。

不知趙疆瞧見他父兄的屍首時是什麼反應?

他的血是否也是紅的,他骨是否真如鐵鑄?

若他真有什麼不同凡響之處,是否還與常人一樣,會痛摧五臟,悲創六腑?

真想……真想將他剖開來看看……

***

盧府。今年京城的雪下得晚一些,直拖到年根底下,這才紛紛揚揚地將積了一冬的雪片撒下來。

盧瑞麟捋著他三綹山羊胡,正煮茶。

友人坐在他對麵,麵帶不解,道:“你的折子真遞上去了?”

盧瑞麟點了點頭。

友人與他相交多年,深知盧瑞麟的秉性,在他麵前並不拘束。

他直言道:“以陛下對你的器重,你在禮部還能更進一步,為何此時要急流勇退?”

盧瑞麟露出一絲苦笑,“我到底學藝不精,百密終有一疏,倒時若等著陛下怪罪,不如現在抽身。”

說白了,他隻是粗通觀相之術,多少還結合點江湖騙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技巧。

賺是賺夠了,再往上走,恐有殺身之禍。

而最真實的原因他卻是難以對友人言明的——看相看到不該看的,他沒那個膽量再在京城待著了。

真龍入京,紫薇相衝,他隻是區區一凡夫俗子,所求不過利祿而已,明知將要大亂,還不早早卷鋪蓋跑路?

盧瑞麟這些年在皇帝身邊,掛著個禮部侍郎的職,乾著相麵算卦的活,很是賺了不少油水。

但凡京中人家有姑娘想往宮裡送的,都免不了要給盧大人打點一二,那些地方大員來京述職的,摸清門路,也少不得要往盧瑞麟府上送冰敬炭敬。

盧瑞麟的府上家人吃穿用度,無不精致非常。

就此刻斟的茶,一兩便值一金。

友人見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勸,轉而品茶,頓覺茶香沁人心脾,回味更是無窮,不由得搖頭晃腦細細享受。

盧瑞麟見狀不由笑道:“我這茶還真缺個識貨人,待會便讓人包了給你送家去。”

“我隻覺得這茶貴味必好,實際卻喝不出與那解渴的大碗茶有何區彆。”他頗為自得地一撚山羊胡,“還是鮑翅之味更合我心呐。”

友人大笑,不與他推辭,“一言為定。若晚間我回去不見這茶,可要來找你算賬的!”

盧瑞麟悠閒道:“我日後離了京城,便做一田舍富家翁去,含飴弄孫,你若何時想投奔我,儘管來。”

“也不知你這從五品的小官兒究竟有什麼做頭。”

他這友人姓葉名平,現今在翰林院做撰書學士。

從五品的官兒,放在京外也是地方要員,可在這京城地界,隨便掉下塊磚頭來都能砸著幾個權貴,翰林院這種清水衙門的從五品也就芝麻大點。

葉平自打和兄長分家,連自家的宅子都沒有,如今還在銀杏胡同賃宅子住。

那一條街都是長公主府的產業。

葉平對盧瑞麟笑話自己不以為意,反問道:“你這突然要告老還鄉,陛下若是重金挽留,你又待如何?”

盧瑞麟歎了口氣,“我隻願陛下不要疑心發怒。”

他特意拖了將近一個月,即便內心心焦如焚,恨不能立刻遠走高飛,也硬生生等到年關上才遞折子。

——就為了使自己告老的舉動看起來與鎮北王次子進京無關。

這些天他已吩咐府中開始收拾金銀細軟,但家人在外還要假做無事,他的兩個兒子今日就都出門與同窗士子賞雪去了。

正說著話,盧瑞麟的小孫子裹得跟個棉球似的跑過來,一隻鏤空竹球叫他踢得叮叮作響。

仔細再看,那鏤空的大竹球中還套著鏤空的小球,其中又套有更小的竹球,一層層鏤空手刻,異常精美。

葉平不禁感歎:“如此美物,匠心難得,在官宦之家也該捧在手中玩賞的,你竟給他做球踢?”

盧瑞麟揮散心中陰霾,笑道:“這有何妨?再怎麼精細也隻是竹子刻的而已。我可不是什麼風雅之人,若說珍貴,盧某隻認金子。”

二人相視大笑。

***

送走了友人,盧瑞麟又陪著小孫子踢了一會兒竹球。

天色漸暗,他一時沒看清,將竹球踢得遠了。

小孫子去撿球,卻見精美竹球磕在牆根上,已碎成幾塊。

孩子哭起來,這哭聲中,天又雪。

盧瑞麟摸了摸化在臉上的雪花,三綹胡子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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