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爹爹生病了嗎?(1 / 2)

第二十六章

鄧瑜的心情就像被綁上了一架巨大的秋千, 一忽悠在穀底,一忽悠在空中。

剛隨著二爺樂了一通,臉上的笑容還沒收回去, 鄧瑜便見自家主帥的臉色沉了下來。

這變得比北地刮白毛風還要快。

讓他麵色不快的是他手中的一封信。

鄧瑜目光悄悄一瞥,瞧著案上的書信數量,便知道二爺手中拿的是最後一封信。

不是軍報,似乎……也不能算是家書。

是靜石先生給大公子趙璟的回信。

顯然, 往北地寄信的不止有鄧瑜一個。

靜石先生的信不長,除了關切他學生的課業進度, 解答了幾個文法上的疑問外, 剩下的也不過寥寥數語。

其一,是告訴趙璟, 他父親不收盧昭為義子,是為盧昭好, 亦是為趙璟好。

——盧昭年歲長於趙璟, 哪怕是義子,序齒上也排在他前麵。既嫡且長, 但凡趙疆沒有要舍棄他的打算,就不會給他弄出一個“義兄”來。往更長遠裡說, 如果將來趙疆潛龍衝天,趙璟就是身係國祚的那一個。無論從哪個角度, 盧昭都不能姓趙。

其二, 趙疆令趙璟送點心給盧昭, 其意在於讓趙璟去收服盧昭。

——盧昭如今也不過五歲, 趙疆用誰也用不到這麼個小毛孩子。那麼他就是趙疆為趙璟準備的。作為“師兄”與他一同長大,天然的繼承人班底。趙璟能不能收服盧昭,也是趙疆對他能力的考驗。

趙疆看完把裁信刀捏彎了, 氣的。

鄧瑜看著趙疆的臉色,心裡忍不住有些惴惴,“大公子的信是通過鴿子傳回北地的,您……”

“我知道,”趙疆淡淡道:“你出去吧。”

鄧瑜還想替趙璟求求情,但一個字都還沒說出口,便對上了趙疆的眼睛。

直覺告訴他,此刻若為大公子開口,他與二爺之間門隻怕再沒有剛剛那同讀信同歡笑的時候了。

他自然還是站在二爺這頭的。

鄧瑜默默地退出了書房,走沒兩步,便聽“咄”的一聲,轉眼再看,那把被折彎了的裁信刀從窗子裡飛出來,已經牢牢地釘在外頭的樹乾上。

趙疆的確是氣狠了。

他氣得額頭上青筋“突突”直跳,眼前一片花彩斑斕的亂閃。

有一瞬間門他看見成年的趙璟跪在他腳邊抱著他的腿痛哭,說“爹爹不要殺我”,身上卻穿著龍袍。有一瞬間門他看見溫泉宮中熱氣氤氳,他昔日的部將卻勸他“太上皇頤養身體,莫喝冷酒”。

他令鄧瑜出去,是不想在他麵前失態。

趙疆扶著桌案站了一氣,才將腦海中紛亂的畫麵清出去。

趙璟與靜石先生通信,他是知道的。

趙璟好學,現如今也沒個先生給他,他自己讀書有不懂的地方,難免對最早做他老師的靜石先生有所依賴。

靜石先生的回信卻是隨著軍報回來的。

這信是給趙璟看,還是給他趙疆看?

他還活著呢!他兒子才三歲!就已經有人在揣度他的心思,想要擺布他們父子了!

這些時日他的布置,這位他曾經的先生想必也看的一清二楚。他是趙璟的老師,他似乎覺得自己有義務提醒趙璟,趙疆不僅僅是他的父親。

趙疆年輕,如今尚未及冠,雖然現在隻有兩個兒子,趙琰還是北胡血脈,但難保他將來不會有更多、血脈更高貴的孩子。

靜石先生在教趙琰如何謹小慎微,揣度上意地做一個君王的繼承人。

而這封信通過北地軍務的渠道送到他的案頭來,不知是他元彪太自信自己的判斷,還是以此試探他趙疆的態度?

趙疆冷笑三聲,將信慢慢地裝回信封中封好,叫守門的武士進來。

“你去,將信給大公子。”

武士領命而去,房間門中卻倏然多了一道人影。

趙疆看了一眼影九,漠然道:“我沒喚你出來。不過既出來了,去瞧瞧趙璟。”

他冷冷一笑,“瞧瞧他是否受教。”

影九盯著他看,“你不像你。”

他曾跟隨趙英二十多年,知道一個手握實權的王爺是什麼樣子。趙英為人剛正,但並不是沒有心眼,有許多事情要他去考慮。

可眼前的趙疆……他看起來更加偏執,多疑且易怒。

他不像那個曾經攜劍出走浪蕩江湖的少年郎。

趙疆隻覺氣得頭痛欲裂,再要說什麼,影九已經消失了。

他坐在窗前,望出去便覺處處礙眼,梅花開得醜陋,積雪也白慘慘的刺人。

是了。

哪怕沒有靜石先生,也會有靜山,靜水,靜這靜那先生,他們圍著他兒子,像吸血的牛虻,一邊在他的體內注射著毒汁,一邊期盼著他這個占著位子的父親去死。

上輩子他登基之後忙於國事,再加上對趙璟本也沒剩多少父子親情,隻覺得有個太子放在那兒就行,如例行公事,順理成章。

可太子總要當皇帝,坐在皇位上的趙疆突然意識到,在他擊退了北胡的敵人,平定了南疆的叛亂之後,他的繼承人正迅速地成長起來。

而他還沒老。

趙疆在太陽穴的跳痛中朦朧地想,就算上輩子他對趙璟的猜忌逼反了他,這輩子……也要如此麼?

影九又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房中。

“璟公子正往書房而來。”

他隻簡短地說了這一句,便再次隱去了身形。

趙疆皺起眉來——趙璟來做什麼?

以趙璟那樣敏感多思的性子,他讀信總要讀一陣子,怎麼現在跑到他這裡來了?

***

“爹爹——!”

趙璟從門外跑進來,帶著一身外頭的涼氣。

趙疆眯起眼,瞧他跑的胸脯起伏,一副急切的模樣。

他不由得也升起幾分好奇來。

趙璟是看了老師的信,想要再來與他這個做父親的確認自己的位置?

還是他能想得更深一些,怕他老師因為這封信觸怒了他的父親,才特地這樣匆忙地跑來求情?

“……爹爹生病了嗎?”

趙疆的腦海裡轉過千百個念頭,回過神來的時候,才聽見趙璟問的後半句話。

他的目光真正落在趙璟身上。

“嗯?”

趙璟見父親恍若未覺,小臉上的擔憂都要溢出來了,“九叔爺說爹爹身體不適……爹爹可是頭疼?爹爹生病了嗎?怎麼不叫程叔叔?”

趙疆聽清了也免不了楞一愣。

趙璟小臉通紅,顯是一路跑來的,他見父親的確麵色不好,心中又確定了三分,可他年小力孤,隻知道擔心,可真麵對著“生病”的父親,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對了!他曾經聽先生說過,人若是過於勞心勞力,便容易生病,若是吹了冷風,可不就會頭痛嗎?!

趙璟立刻跑到窗前,先把窗子關上,又把炭火撥撥旺,再給坐在窗前椅子上的爹爹蓋上毯子——

他個子太低,勉強才能夠到趙疆膝蓋,那一塊兔絨的毯子舉也舉不動,蓋得十分勉強,有一大半都從趙疆的腿上滑落下來。

趙疆此時倒覺得好玩,就倚在椅子上任他施為。

趙璟一邊吭哧吭哧地繼續努力,一邊道:“爹爹要好好休息,多多保暖,我聽先生說,勞心容易頭痛……”

他說著說著一抬頭,發現爹爹剛剛好轉幾分的臉色又差了下去,嘴角也變成了一條直線,仿佛是心情不快。

心情不暢也是容易頭痛的!

雖然趙璟也不知道為什麼人心情不好會頭痛,但他覺得健康的自己有義務照顧好生病的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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