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反問舒誠:“你覺得他哪方麵比你差?不,應該說,你有哪一點是比得過他的?”
李瀟瀟說完後,又覺得這話莫名其妙有點耳熟。她很快又在記憶裡發現,就在幾個月前,她穿過來之前,舒誠就曾經一臉嫌棄地問原身:你有哪點是比得上寶珠的?
嗐,真是風水輪流轉。
舒誠死死地看著她,臉上儘是自尊被踏碎後的狼狽:“至少還有兩年,我不會放棄的。”
李瀟瀟聳了聳肩,笑而不語,但舒誠看到了她眼底透出的不相信——兩年的時間,足夠他換好幾個暗戀對象了。
誰讓他從短短兩個月時間,心神就被她全都吸引住了呢?彆說她,就是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在白沙村的時候,他才會一次又一次口是心非。
李瀟瀟轉身離開,往醫院門口走去。
路邊的吉普車外,重鋒正倚在車門邊,將剛才那幾個演員的動作都收入眼底。等李瀟瀟過來後,他打開車門,李瀟瀟在後排坐下,往裡靠了靠,重鋒這才進去,將車門關上。
重鋒偏過頭看著她,循循教導:“以後碰到這種人,不用客氣,直接給他一記側摔。”
李瀟瀟咂舌:大哥,你這是自帶望遠鏡麼?這都能看到?
見她瞪大了眼,重鋒又說:“你就是太心軟,昨晚失手也是因為這個。”
李瀟瀟回過神,尷尬地打了幾聲哈哈:“嗯,好的。”
重鋒還記得自己以前小時候的感受,重建忠總是對他很嚴厲,他一直努力奔跑,希望達到要求後父親能誇一下他。可重建忠從來沒有。
他想了想,誇讚道:“不過你昨晚身手不錯,隻是缺乏實戰經驗。以後有時間我教你格雷西,你很適合學這個。”
李瀟瀟用手指撓了撓,一頭霧水地應了一聲:“好,謝謝團長。”
在前麵開車的方浩明用力地咳了幾聲。
鋒哥,你教什麼格鬥術啊,女孩子不用學這個!你應該說以後我保護你啊!
方浩明覺得更離譜的是:他們居然一個要教,一個願意學……
*
現在已經七月底了,話劇《蛻變》第一次在羊城劇社公演時引起了轟動,當時市文工團答應後麵會再次演出,許多人都在期待著再次演出。
市文工團承載著給市裡各大單位表演的任務,同時也要下去縣、鎮等地方演出,表演量非常大。
這年頭百姓們已經看了八年樣板戲了,突然出現一部亮眼的新作,每天市裡都有單位過來文工團詢問,問文工團什麼時候能到他們單位表演這台新劇。
文工團團長肖星這幾天一聽到電話響就頭大,各單位領導都想著要給自己下屬謀福利,都要肖團長優先安排。
肖星也沒想到隻是在那小小劇社的一場,竟能引起這麼大的轟動,要是早知道,說什麼也不讓話劇組去桂容鎮了,留下來先把《蛻變》的劇本修好。
可他還沒頭疼完,張思遠主任一個電話打回來,嚇得肖星差點原地昏倒——那兩個新人,而且是最有實力的兩個新人——李瀟瀟和苗秀心竟然差點被人販子拐了!幸好人還在,但兩個都輕微腦震蕩,得修養一段時間。
人沒事就好,肖星催張主任趕緊回來:那邊的小醫院行不行,能動的話,就趕緊把人接回來送這邊醫院!都是好苗子,絕對不能被這些傷耽誤了!
等演員們都回來後,肖星給李瀟瀟和苗秀心都特批假了:練功看著練,身體為重,早功和排練都不用參加了。
這時李衛國已經出院了,李瀟瀟怕回家住容易被李衛國看出自己受了傷,於是打算隻在周末回去,工作日依舊回文工團。
重鋒心裡還惦記著李瀟瀟身份的事情。
桂容鎮醫院的DLA抗原檢測出結果太慢,所以他沒讓李瀟瀟在那裡做。
他本想直接帶到基地醫院做,但瀟瀟不是軍人,他沒法越過規定。於是,從桂容鎮回來的第二天,他將她帶去了軍區醫院做,兩天內就能出結果。
從醫院出來後,重鋒問李瀟瀟:“瀟瀟,你工作單位變了,之前去戶籍處那邊修改信息了嗎?”
李瀟瀟說:“還沒有呢,去文工團報到那天跟著大隊出發了,沒來得及改。”
重鋒點點頭,說:“那待會兒順路去改一下吧。”
他頓了頓,又說:“順便把照片重新拍一下。”
李瀟瀟本來想說不用了,但估摸著可能團長良心過意不去,於是隻好答應了。
這年代裡,隻有團級以上領導才有座駕。吉普車幾乎成了團級以上首長的標配,這軍車隻要在街上一出現,都必定是人們目光聚焦之處。
前世哪怕是有人坐加長版林肯出現在鬨市中,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矚目。李瀟瀟把臉湊到窗邊,都能看到許多人朝她看過來,當即有點不好意思地縮回車內。
因為鬨市沒法停車,方浩明在白江區派出所門前停下,等重鋒和李瀟瀟下車後,就把車開走了。
兩人一去到戶籍處,管理員一眼就認出了李瀟瀟和重鋒。
李瀟瀟今天穿得整整齊齊,兩條麻花辮烏亮柔順,發尾綁著小蝴蝶結發圈,不見登記那天的一絲狼狽。
管理員看看她,再看看她身邊那名身材高大的軍官,馬上就懂了,朝重鋒豎了豎拇指:“這位同誌好樣的,肯定是狠狠教訓了欺負這姑娘的混蛋了吧?”
李瀟瀟:“……”
重鋒麵不改色:“他以後都不會再犯了。”
李瀟瀟:“……”
管理員讚賞地點點頭,朝李瀟瀟說:“瞧,這才對嘛,有事找解放軍!揍他丫的!”
李瀟瀟冷汗都要下來了:姐姐你可快彆說了!那天揍她的人就在你跟前呢!
重鋒淡定自若,朝管理員說明來意,表示要修改信息和重拍照片。
管理員爽快地答應了,還把自己的私人家夥拿出來:粉餅,口紅,眉筆等等,給李瀟瀟簡單地化了個妝。
重鋒還是頭一回看姑娘化妝,耐心地在旁邊等著。在管理員給化口紅的時候,他那堪比量尺的目光落在李瀟瀟的唇峰上,提醒管理員:“畫歪了。”
管理員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平時也是經常化妝,重新看了看李瀟瀟的唇妝,也沒看出個所以然:“有嗎?”
她心裡想的是,你個大男人懂什麼口紅,竟然質疑她的技術!
周圍的工作人員還在忙碌,許多人都看過來,李瀟瀟有點尷尬:“沒關係沒關係,上鏡了隔著距離也看不出來。”
重鋒說:“我來。”
說著,他上前輕輕托了托她的下巴,垂眼看著那雙花瓣般的雙唇,抬起手在上唇邊緣輕輕一劃,將那點常人幾乎難以注意到的溢出線擦掉。
在他從前接受過的各色各樣訓練中,有一項是槍械組裝:一堆包含了不同型號的零件中,隻有一套零件是可以完整拚出一把的,其他的都是有缺失的,受訓人需要快速在這堆七零八落的零件中,將那支槍的零件找出來拚好。
這樣的眼力用在畫口紅上麵,顯然是有點大材小用了,但重鋒依舊專注地看著,仿佛指下就是那把他無比熟悉的五六式步/槍。
重鋒比李瀟瀟高出許多,身形上的優勢,在靠得太近時就會產生壓迫感。
李瀟瀟整個人僵在原地,下巴那一點粗糙的指腹,讓她忍不住起了一身戰栗,看著重鋒那張臉,忍不住眨了眨眼。
這其實不過是轉眼間的事情,她渾身血液剛衝到一半,還沒上臉,重鋒就已經退開了。
管理員一看,一臉驚奇:“嗬,還真是!”
她又掰著李瀟瀟的臉看了看,嘖嘖稱奇:“嗐呀,小姑娘長得可真是漂亮。”
李瀟瀟滿臉通紅:“是姐姐化妝技術好。”
喲,這小嘴真甜!管理員高興地拉著她去拍照,然後又在資料櫃中找出她的戶籍卡,將上麵的舊照片小心翼翼地寫下來。
重鋒問管理員要了原來舊的那張照片,見李瀟瀟疑惑地看著他,他神色如常:“我留著,時刻記得教訓。”
李瀟瀟以為這事兒早就翻篇了,沒想到他又自己主動提了出來,心想這人怎麼這麼喜歡戳自己心窩啊。
她有些尷尬地說:“真沒事兒,你不用放在心上。”
重鋒將照片收入內口袋,剛好就是貼著心口的位置:“要的。”
李瀟瀟拿他沒辦法,兩人一起離開了戶籍處。重鋒將她送回了市文工團,囑咐她好好休息,然後就回了軍區基地。
重鋒的假期還沒結束,兩天後,他去醫院取到了李瀟瀟的DLA抗原檢測結果。
之前在桂容鎮李瀟瀟協助破獲拐賣大案,派出所所長親自執筆,代表派出所寫了一封感謝信,還蓋上了公章。
這封信現在在重鋒手上,他到辦公室將信件和檢測報告都複印了兩份,又準備了兩個大信封。
他將感謝信複印件、報道《蛻變》的報紙、檢測報告複印件這三樣收入其中一個信封,封好後寫上京市工農兵大學的地址,收件人是周寶姝。
接著,他將上麵三樣東西的原件都疊在一起,用回形針夾好,然後拿出李瀟瀟那張舊版的戶籍卡照片,用另一個回形針,彆在最上麵的檢測報告上,最後將它們裝入信封,寫上京市軍區的地址,收件是他父親重建忠。
*
十天後,重建忠收到了兒子寄過來的東西,拆開後取出裡麵的那疊資料,一眼就看到了最前麵的那張小小的免冠照。
他忍住罵娘的衝動,當即就撥通了兒子的辦公室電話。
隔了大半個國家,重鋒也在另一頭的辦公室,拿起了話筒:“光州軍區重鋒,請講。”
重建忠暴躁的聲音傳了過來:“重鋒,那孩子是沒有其他照片了還是怎麼的?你寄這麼一張過來?”
他懷疑這兒子又要坑爹了,這姑娘拍的這張照片,頭發也不好好梳一下,臉上臟兮兮,把這照片拿給周老師看,讓他怎麼開口?
重鋒等他說完後,這才慢慢地說:“重師長,你就跟他實話實說就好了,瀟瀟拍這張照片之前,正要拿自己的手表去隱市,想把養父的手術費湊齊。”
“那天我剛好協助公安,在巷子裡抓到了瀟瀟。那時我還不知道她的身份,下手重了些,把她弄傷了,我看她可憐,又沒來得及把手表轉手,實際上是清白的,於是放過了她,她從隱市出來後,順便去了戶籍處登記信息,這樣就不用分開請假,不用多扣一天工資。”
重鋒說了照片的來曆,重建忠聽完後沉默半晌,最後歎了一聲:“重鋒,那姑娘畢竟是周家的血脈,將來她回到周家,你倆要成事,也要經過周老師的同意的。你現在這樣下周老師的麵子……”
重鋒提醒道:“她姓李,不姓周。”
重建忠沒好氣地說:“不姓周,不姓周那你把這些東西寄過來做什麼?不是為了讓她回周家改回周姓嗎?”
那必須不是的,他和瀟瀟隻需要簡單地把資料寄過去,就能讓周家人仰馬翻,何樂而不為呢?重鋒不動聲色地繞過了他的質問,轉而說:“是不是周家的血脈,那也得周所長自己比對完DLA抗原檢測報告再說。”
“我晚點就會過去找他,”重建忠又叮囑重鋒,“下回見到周老師客氣些。之前沒做檢測,他也不能確定瀟瀟是不是親孫女,你這麼衝做什麼?等結果出來了,確認是親孫女了,自然會接回京市。”
結束通話後,重建忠將資料都收回信封。
將近六點時,重建忠處理完手上的工作,帶著重鋒寄過來的資料,往周誌鴻的研究所跑了一趟。
研究所仍舊燈火通明,職工都還在,他一路敲進了周誌鴻的辦公室。
周誌鴻看到他時還有些意外,他先是跟老師問了好,然後走到辦工桌前,將信封裡的資料取了出來,雙手放到周誌鴻跟前。
重建忠說:“老師,這是李瀟瀟的資料,是重鋒寄過來的。”
剛才他把資料遞過來的時候,周誌鴻的目光一下子就定在那張照片上。
周誌鴻目光一顫,嘴唇動了動,抬手撫上照片上那小姑娘的眉目,半晌後,聲音喑啞地開口:“這眉毛,這眼睛,跟秀清年輕時一模一樣。”
祝秀清是師母的名諱,重建忠其實也認出了,照片上那孩子眼睛像李彥,他覺得這DLA比對都不用做了,有眼睛的直接看都知道。
然而,這話他是不能說的,於是開口就變成了:“老師,您上回就已經做了檢測,把這孩子的報告和您的一起拿起醫院,讓醫院比對一下就知道了。”
重建忠又想起了兒子的話,向周誌鴻解釋了一下這照片的來曆。
周誌鴻沉默地聽完,摘下了眼鏡,用手背抹了抹眼眶:“是個孝順的孩子。”
他又看了看底下的資料,是光州日報對羊城劇社《蛻變》的報道,對編劇李瀟瀟的大力讚揚,說她年紀輕輕就同時編導、配音、多角色演出,說她是文藝新星。
最下麵一張,是她身為市文工團演員到桂容鎮,協助當地公安破獲一起拐賣大案,解救了許多無辜婦女兒童,許多人都對她表示感激。
從劇社到文工團,說明這孩子是在這時間內考進文工團的。
這才是他的親孫女……周誌鴻雙手微微發抖:“她知道重鋒來過周家嗎?”
知道之前那場發生在周家的對話嗎?
重建忠沒跟重鋒談起這個事情,也不太確定,於是說:“老師,我也沒問這個,或者我明天打電話問問那小子。”
周誌鴻點點頭,聲音仍是有些哽咽:“好。”
重建忠見任務已經達成,知道老師需要一個人緩緩,於是很快就離開了研究所。周之後心情大起大落,也沒法集中精神了,乾脆先回了周宅。
今天是周五,明天就是周末了,周寶姝如今進了許多人擠破頭搶著上的工農兵大學,每天都在盼著周末趕緊到。
隻有在周末,她才有理由回周家,不用呆在那無聊的學校裡。
她最討厭讀書了,而且這工農兵大學跟她前世的學校都不一樣,學員也是各種各樣的年紀,竟然還有作業,簡直太讓她窒息了。
學校都吃不好睡不好,她絞儘腦汁想要擺脫這學校,重新回到周家。
一個死了老婆兒子十幾年的空巢老人,她就不信還演不好乖孫女了。周寶姝回去之前,特地將臉上的妝卸了下來,轉眼就變成一個淳樸清純少女,回到了周宅。
她一進去,就看到周誌鴻坐在廳裡,甜甜地喊了一聲:“爺爺,我回來了。”
周誌鴻緩緩地抬起頭,看著周寶姝那張天真無辜地臉,緩緩地問:“寶姝,最近錢還夠花嗎?要是不夠,一定要跟爺爺說。”
周寶姝心中一喜,她可太缺錢了!
不止缺錢,還缺各種票,她還想做幾套新衣服,學校裡有幾個有背景的學生,她正打算搭上他們呢!
總不能將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萬一周家這邊以後有什麼事,她還有其他靠山。
周寶姝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嗯,是不太夠,爺爺隨便給一點就夠了。”
周誌鴻問:“你要多少,爺爺就給多少。”
周寶姝強忍住大笑的衝動,一邊給周誌鴻泡茶,一邊柔聲說:“二十塊和一些布票肉票就夠了,爺爺。”
周誌鴻點點頭:“隻要二十就夠了嗎?”
周寶姝扼腕,早知道剛才多開一點!
但她不能為了撿芝麻丟西瓜,人設得維持好,還能可持續要錢。她輕輕地點了點頭:“夠了的,我在學校省著點吃就可以的,不想花爺爺那麼多錢。”
周誌鴻看著她,臉上的溫情一點點流失:“寶姝,你的養父李衛國手術費是已經夠了麼?為什麼你沒有跟我提起過這件事?你不擔心他沒錢做手術嗎?”
周寶姝原本正拿起一杯熱茶,正要遞給周誌鴻,聽到這話,手一抖,滾燙的熱茶潑到了自己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繞口令是真的難,我寫的時候突然想到王嘉爾那個繞口令名場麵,笑飛了哈哈哈
我普通話以前也帶口音(廣東人士),最初就是為了練普通話才聽廣播劇的,主要是學CV的語音語調吧,後來過了段時間,就反正廣東腔的問題基本解決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彆人會覺得我是大連口音(……)
然後安利一下我的本命配音老師劉琮老師(就是給流浪地球的MOSS配音的那位),超級棒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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