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劇組眾人還在後台等著李瀟瀟消息,見她回來時,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李瀟瀟輕輕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廖副局長說那天沒空。”
“啊?怎麼會這樣,我們還特意選的星期天……”
“要不咱們再問問副局長哪天有空,咱們改一下日期吧?”
“那不好吧,其他觀眾怎麼辦啊,大家都已經開始邀請了。”
“就是,總不可能為了她一個改日期啊。”
……
馮老師剛才還忙著跟電力局的其他領導說話,見李瀟瀟空手而歸,也是十分驚訝,問:“那廖副局長有沒有說是什麼原因不方便來?”
李瀟瀟再次搖了搖頭:“她沒說。”
“大家不要著急。”馮老師安慰眾人,“我們還有肖團長呢,等肖團長那邊再聯係副局長,說不定會來。”
肖團長帶了光州市文工團這麼些年,跟各大單位的領導都有些交情,由他出麵確實不一樣,於是眾人又稍稍放心,收拾一下東西後,乘著包車回了文工團。
晚上《半邊天》的成員依舊在排練,也還是馮老師和李瀟瀟分開帶。
在開練之前,馮老師跟白楊聊了一會兒,再入場時,白楊的狀態已經好了很多,跟李瀟瀟的對手戲比下午順暢不少。
“然後這裡,”李瀟瀟拿過白楊手抄的劇本,指了指爭執的段落,“呂陽對張芳華動手,師兄你推得太溫柔了,所以我想加一點小改動。”
“這裡張芳華在連問之後,因為被敷衍,語氣稍稍提了一下,呂陽沒想到一直膽小順從的她竟然質疑他,他出於憤怒,也想要震懾一下張芳華,大聲吼了她一下,動手推了推,你可以這樣——”
李瀟瀟來之前特意將雙麻花辮改成單馬尾,她把手伸到腦後,抓著自己的馬尾,往後一拉,朝白楊說:“看到了嗎?這樣薅頭發,先抓著往你這邊扯一下,在我耳邊吼,像是要通過聲量去恐嚇,然後再往前推,一扯一推。”
白楊從來沒做過這麼暴力的事情,事實上,現在的話劇裡也鮮少有這樣的劇情,他顯然有點猶豫了:“這……會很疼吧?”
李瀟瀟撓了撓臉頰,笑著說:“你抓整把頭發就不會很疼,揪一小束就會很疼。其實薅頭發是看起來暴力,實際上傷害最小的暴力行為。”
她朝在旁邊安靜圍觀的陸一鳴說:“一鳴,上道具。”
陸一鳴馬上應道:“好嘞!”
他一直想當話劇演員,但因為口吃,無法獨立上台表演。之前考進來的時候,展現的是舞台設計的技能,於是被舞設組老師看中了,現在在舞設組混得風生水起。
舞設組是不需要出早功的,但陸一鳴早上堅持念台詞,平時說話也不像從前在劇社那樣畏畏縮縮,大量開口,現在雖然仍是有點磕巴,但兩三個字的短句基本不會結巴,比在劇社時好多了,這讓他越來越有自信,平時一有空也是往話劇組跑,馮老師也不趕他走,由著他在旁邊偷師。
現在話劇組在準備新劇,舞設組又有得忙活了,陸一鳴主動過來對接,順便來看他們排練。
李瀟瀟從電力局回來後,就讓他準備了一些東西,是今晚排練用的。現在見她喊話了,他麻利地開始按要求擺放。
白楊早就奇怪角落裡放的那堆鍋碗瓢盆了,沒想到竟然是道具。
陸一鳴拉過一張木桌,將搪瓷杯、鐵腕、不鏽鋼碟子等放到桌麵,又安靜地退回一邊,把場子重新讓給他們。
李瀟瀟指了指桌麵,朝白楊說:“薅完頭發就往桌子推,這推的力氣跟你之前差不多就得了,輕一點,我自己倒過去桌麵上,然後把東西掃下地,這動靜夠大了吧?”
陸一鳴又得意地補充:“到時候,鐵腕換成瓷碗,還、還會在地上,加個收音麥。”
這樣一來,就不是隻有鐵聲那麼單調,瓷碗碎裂聲加不鏽鋼落地聲,聽起來就更加有真實感。加上擴音,這也就意味著,這些碟碗筷子掉到地上的聲音,還會被放大,讓觀眾清晰聽到,通過這些聲音聯想到呂陽有多暴力。
白楊不得不佩服這個設計,這樣既可以不用真的用力,表現出來的效果卻比原來單純用力推好多了。
他點了點頭:“夠大了,估計觀眾都得被嚇到。”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李瀟瀟笑著說,“行,那我們現在就試一遍吧。”
兩人對練了一遍,白楊知道不會弄傷李瀟瀟後,心理負擔就小了很多,最後李瀟瀟往桌子上倒時,手一揮,桌麵上的東西頓時被掃下,撞到地上發出好一陣哐哐當當的聲音,把群演組那邊的人都嚇了一跳,全都看了過來。
“你乾什麼呢!”
窗外一聲怒喝,李瀟瀟轉過頭,就看到舒誠怒氣衝衝地跑進來,衛東也快步跟在他身後,震驚地看著他們。
李瀟瀟趕在舒誠過來扶她之前,就馬上從桌子上爬了起來,飛快地朝舒誠和衛東解釋:“排練,隻是排練,劇情需要,不是真動手。”
“排練也需要這麼用力嗎?”舒誠站到白楊對麵,生氣地說,“你下手有沒有輕重的!”
白楊其實之前就是怕會這樣,這簡直太容易讓人誤會了。他連忙解釋說:“沒多用力,隻是輕輕推了一下。”
馮老師也走了過來,問:“怎麼回事?”
李瀟瀟連忙解釋了一遍,馮老師聽完後朝舒誠說:“沒有疑問了吧?現在是話劇組排練的時間,你們來是有什麼事嗎?”
言下之意就是沒事趕緊走了。
舒誠臉色有點難看,衛東幫忙解釋說:“是這樣的馮老師,之前瀟瀟不是給咱們配樂組幾首《半邊天》的配樂譜子嗎?我和舒誠剛剛發現有些疑問,想著你們晚上在這裡排練,就過來問問了。”
馮老師也不是不知道這些學生間的小心思,但文工團裡不禁止談戀愛,隻要不鬨出什麼矛盾,他們做老師的也不會多乾涉。
她說朝李瀟瀟說:“瀟瀟,你看看要不要跟他們說一下,我們這邊十分鐘後開始第一次集體排練。”
李瀟瀟連忙應下:“好的老師。”
白楊和陸一鳴識趣地跟著馮老師往群演組那邊走,李瀟瀟朝舒誠和衛東說:“說吧,哪裡有問題?”
舒誠也看著衛東。
李瀟瀟當即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嗤笑一聲,正要打算往群演那邊走去,衛東連忙說:“第二幕張芳華內心獨白,其實可以考慮一下用口琴代替小提琴。”
李瀟瀟腳下一頓。
衛東緊張地看著她,她好一會兒後才終於點點頭:“應該會更好一點,後麵排練的時候再合一下,根據實際情況調整。”
衛東舒了口氣,一把撈過舒誠的肩膀,將他推到李瀟瀟的跟前:“舒誠想出來的。”
李瀟瀟微微睜大了眼,滿臉不可置信。
舒誠冷冷一笑,滿眼都是自嘲:“沒想到是我對嗎?現在知道了不想用?”
李瀟瀟皺了皺眉:“我又沒這麼說。剛才不也說了嗎?全排的時候再試一下,哪個合適就用哪個。”
舒誠低聲說:“你根本就是覺得我改不出這些東西。”
這人怎麼這樣?李瀟瀟有點不耐煩地說:“舒誠,我在桂容鎮醫院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要還是堅持自我,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是你自己的事,彆來我麵前鬨情緒。我現在天天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不想在其他事情上浪費時間,懂?”
最近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這部新劇就是靠馮老師和李瀟瀟帶著,演員指導大部分是靠著馮老師,李瀟瀟則是負責帶白楊,以及配樂和音效,同時還要兼顧文工團本場地的演出,確實是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
舒誠從前被眾星捧月慣了,性格是有點自我中心,情緒一上來的時候,就也顧不到那麼多,自己說完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後悔了,李瀟瀟的話再一出,他臉色頓時就一僵。
李瀟瀟哼了一聲,扔下一句“幼稚”,然後頭也不回地往群演那邊走了。
雖說衛東之前說過站在李瀟瀟那邊,但現在看舒誠這樣,畢竟是從小穿開襠褲就一起玩的好兄弟,不由得也有點可憐舒誠。
他歎了口氣,小聲地說:“剛才你就該自己說出來啊,非得讓我說,下回彆這樣了。”
舒誠心不在焉地想,還能有下次麼?
兩人離開了話劇組排練室之後,李瀟瀟等人開始了第一次集體排練,效果非常好,這樣大家之前因為廖副局長沒應邀而導致低落的心情,又重新高漲了起來。
馮老師鼓勵了眾人一番,然後讓大家早點回宿舍休息,明天繼續走第二幕走。
*
第二天,應話劇組請求,肖團長給廖副局長打電話,親自邀請她來看新劇,但得到的回複,跟給李瀟瀟的一樣。
廖副局長在電話裡的聲音有點無奈:“肖團,我那天真的有事。”
她又解釋了一下,肖星表示理解,結束通話後跟馮老師說了一下,馮老師雖然很失望,但現在最重要的是用其他方法來替代原計劃。
馮老師將消息告訴話劇組其他人,並且讓大家不用多想,先安心排練,她會再邀請其他女性代表。
除了廖副局長之外,其他觀眾的邀請基本都定下來了,接下來幾天,大家的精力都集中在排練上,連周末都沒有回家。
李衛國和陳紅娟知道李瀟瀟在忙什麼,也不敢過多打擾她,連電話都不怎麼打到文工團,隻找了一天下午一起去給她送老火湯。
李瀟瀟一抬頭就看到他們在排練室外麵往裡看時,台詞都磕巴了一下,連忙朝馮老師打了聲報告,然後小跑著出了排練室,來到李衛國夫婦麵前:“你們怎麼來了?”
李衛國抬了抬手中的保溫瓶,樂嗬嗬地說:“給你送湯來了。你怎麼就中途跑出來了,我們就看看,在外麵等你,你不用特地跑出來。”
這怎麼可能讓養父一直這麼站著呢?李瀟瀟連忙開了旁邊的空室,讓他們進去歇著,她一邊給他們搬椅子,一邊說:“過幾天就公演了,都給你們留了票,到時候看正式的多好啊,現在也不好看的。”
三人就這麼坐著,李瀟瀟想著快點喝完,快點讓他們回家,不然遇上交通高峰,李衛國走路都不是很方便,坐公交是個麻煩事。
“你慢些,”李衛國見她喝得急,有點無奈,“又沒人跟你搶,你急什麼?”
陳紅娟想起之前文工團的人過來送票,也笑著說:“之前你們同學過來送了好些票呢,到時候咱們廠好多工友都一起過來,給你撐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