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半邊天(1 / 2)

李瀟瀟已經回來好一段時間了, 整個話劇組都非常忙,準備在一月上映《半邊天後傳》的第一集。

舒誠原本還想趁她來找配樂組溝通的時候,再跟她好好說說話。但是, 她除了在回來第一天來排練室將手信給了衛東之外,再沒有來過配樂組。

不僅這樣, 往場由李瀟瀟負責溝通的許多事情, 比如宣傳組的海報,比如舞設的道具等等, 她都再沒有插手, 全部換成了話劇組不同的演員負責。

衛東幫忙打聽了一下,舒誠才知道她現在隻負責教, 既教演員技巧,也教台前幕後的事情,顯然是為了即使她退團後,話劇組依然能高效運轉。

舒誠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想著她回來之後, 他應該要開口, 才能緩和兩人間的關係。

他仍是不習慣, 不習慣李瀟瀟無視他,而他心心念念都是她。

明明在羊城劇社那半年,她一直追在他身後,一天說好幾次她喜歡他, 他當時還覺得她像狗皮膏藥,怎麼都甩不掉。

他不明白, 為什麼她說變就變了,就因為白沙村的那場意外嗎?可他根本不是故意的,他也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她。

李瀟瀟從京市回來後, 基本上就是排練室、飯堂、宿舍三點一線,而且話劇組的人總圍著她,讓舒誠完全找不到單獨跟她說話的機會。

昨天舒誠好不容易知道李瀟瀟除了早功之外,原來還提前起床鍛煉,於是他今天頂著寒冷也早起了,特地在這裡等著她。

他隻想跟她好好說說話,可她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讓他心裡也不免有了點火氣。

王美蘭之前來找過他,說是隻要他給她一筆錢,她就告訴他一些關於李瀟瀟的事情。他給了,於是知道了李瀟瀟將自己姐姐送進大牢的事情。

他本不想提這件事的,但她不願意跟他說話。果然,他一開了口,她終於停下了下來,起碼是願意聽他的話了。

畢竟,他知道她還是很在乎李衛國的,當然不願意讓李衛國知道這件事,讓李衛國為姐妹相殘的事情傷心。

舒誠看著一臉怒色的少女,心裡又酸又澀,卻莫名又有股快意:“那得看你,瀟瀟,我隻是想跟你說話。”

李瀟瀟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任他抓著她。她腳下一動,半步跨到他身側,另一隻手同時按在他的肩膀上,被抓住的手反手將他胳膊扭到背後。

舒誠哪裡想得到她竟然會這樣,倒抽了一下冷氣,手上一鬆,李瀟瀟就抽回了自己的手腕。

“你真行啊,舒誠。”李瀟瀟捏了捏手腕,一臉嘲諷地看著舒誠,“隻是想跟我說話就已經要這樣威脅我了。哪天你要跟我提其他離譜的要求,你是不是要直接我把綁走關起來?不答應就不放人?”

舒誠最受不了就是李瀟瀟這個樣子。

她明明對其他人都和顏悅色,偏偏對他沒有好臉,仿佛要將從前她在他身上得到的臉色全都還給他一樣。

為什麼又走到這個地步?他想要的根本不是這樣的爭吵,但他也發現了,不管他來之前想了什麼,朝自己說了多少遍要事事順著她,可最後總是事與願違。

順著她,她就直接走了,連多一個眼神都不給他。

舒誠本來也沒想真要告訴李衛國,畢竟一旦這樣做,他和李瀟瀟就不可挽回了。但他沒想到李瀟瀟竟然回他這麼一句。

他幾乎都要被氣笑了:“李瀟瀟,我在你眼裡究竟是什麼人?”

李瀟瀟看了看手表,心裡覺得有點不耐煩,但也知道如果不把這事說開,舒誠也許就沒完沒了。她抬起眼,看著他說:“這不重要,你隻需要知道我是什麼人。”

“第一,很多人喜歡我這張臉,包括你爹的領導的兒子。”

“第二,我讓話劇起死回生,光州市,粵省,光州軍區五省,但凡是文藝工作者,就沒有人不知道我的名字。至少一年內,全國各省市推的話劇,劇本都是出自我的手。”

“第三,周誌鴻所長是國家科研高級乾部,他和我是爺孫關係。雖然我沒有留在京市,但既然你有渠道知道我的事情,應該也知道周所長早就在報紙上公開承認了我的身份。”

李瀟瀟似笑非笑地看著舒誠:“我長得漂亮,又有能力,家世還不錯,我隻會喜歡跟我旗鼓相當的男人,明白了嗎?”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她一臉無聊地用手指繞著自己的發尾,漫不經心地說,“舒誠,像你這樣從小被追捧的人,最不能丟的就是麵子了。”

“在羊城劇社,你就喜歡用零食來收買人心,也總是一副斯文大方的樣子,在社員裡麵很受歡迎。”

“我從前那樣纏著你,你一邊覺得我很煩,一邊又享受其他男演員羨慕你豔福不淺的目光。”

“我落水之後,你怕李寶珠知道,但是你又覺得,我這塊狗皮膏藥肯定會主動來找你,結果我當時太忙,把你這人給忘了。你見我沒來找你,你一邊擔心我朝李寶珠告狀,一邊又在懷疑這是我欲擒故縱的把戲。”

說到這裡,李瀟瀟也忍不住笑了,這簡直就是典型的孔雀男,覺得周圍的女人都該圍著他轉,都會愛上他。

她其實並不是一個喜歡揭人短的人,也不是一個刻薄的人。她喜歡交朋友,哪怕是像當初被許多人嫌棄的陸一鳴和文海燕,她也並不覺得他們就比彆人差。她和他們能成為朋友,是因為大家都互相尊重。

而舒誠總是自我為中心。

李瀟瀟說得毫不客氣,舒誠感覺自己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眼睛發紅地看著她:“你還在記恨落水的事情,是不是?”

她有點意外地看著他,眼裡十分疑惑。

舒誠上前一步,見她滿臉戒備,又握了握拳,強迫自己停住腳步:“我現在去江邊,你看著我跳下去,這樣你能消氣了嗎?”

這人的腦子到底在想什麼?李瀟瀟皺了皺眉,眼裡已經是很不耐煩了:“舒誠,我不喜歡你,跟白沙村的事情沒有關係。”

“我不喜歡你,是因為你配不上我。”李瀟瀟看著舒誠,一字一句地說,“我值得更好的。我這麼說,夠直白了嗎?”

“你這樣對我不公平,”舒誠聲音微微發抖,“既然你說跟白沙村落水的事沒有關係,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狠?你連對衛東都比對我好!”

“因為衛東不喜歡我。”李瀟瀟說,“如果衛東哪天也說喜歡我了,我也會拒絕他。如果他被拒絕後知進退,不做出讓我困擾的事情,我也不會刻意回避他。”

“舒誠,我也不是一直這樣回避你,當初你和衛東來看我和海燕他們排練,我也沒有把你趕出去吧?我甚至沒有避忌,在你麵前說初版《蛻變》裡趙蘭是喜歡洪向國的。當初如果你拿著這點去舉報我,我甚至連市文工團都進不來。”

這些都是事實,她指了指心口,朝舒誠說:“舒誠,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這些是不是事實?”

是的,那個時候,她對他也是跟對其他人一樣,起碼跟衛東是一樣的。可正是因為這樣,他當時才覺得不甘心,他以為他在她眼裡,多少是有點特彆的。

他聲音有點沙啞:“是,都是事實。”

李瀟瀟見他終於冷靜了點,又說:“舒誠,這個社會上不是唯你獨尊的。交朋友也好,找對象也好,互相尊重是最基本的事情。你喜歡我是你的事情,我管不了你的心情,但是同樣的,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舒誠知道她說的是誰,是那個在桂容鎮醫院出現的團長。

想到重鋒,李瀟瀟連表情都柔和了兩分,話語熱烈又大膽:“你問過我喜歡什麼類型的,還記得吧?我當時說的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她毫不忌諱地說:“我當時說這句話的時候,腦子裡想到的就是他。”

“你……”當初舒誠聽到她什麼脫衣服的,就已經覺得她很大膽了,沒想到她竟然還敢說是一邊想著那個男人一邊說的。

她一個姑娘家,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矜持!

他臉色微紅,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就怕她這話被其他人聽到了。他的聲音又急又低:“你瘋了嗎?你……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李瀟瀟當然也是留意著環境,知道沒人才敢這麼說的。這舒誠也是有意思,不說開吧,他死纏爛打,現在要說開,他又一臉想撞豆腐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調戲他呢!

“食色,性也。”她一臉坦蕩地承認了自己就是顏狗,“我就是喜歡他的臉和身材,但他也很厲害,不是麼?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團長了,還不止一次救了我,還教會我很多東西。”

“他長得好看,又強大,還尊重我,關心我,幫助我變得更好。”李瀟瀟說著說著,疑惑地看了看舒誠,又有點無奈地說,“你看,他這麼好,我喜歡他,難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嗎?”

在舒誠的印象中,李瀟瀟從來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微紅的臉,眼裡似乎還帶了一絲羞澀,目光熱烈又堅定,卻又不失溫柔。

然後,她帶著這個表情,說著最大膽的話。

明明十分矛盾,卻又異常和諧。

舒誠也知道,李瀟瀟說的都是事實。

如果說從前的她是花瓶,那即使身為花瓶,她也是羊城劇社男演員們在宿舍裡談論得最多的人。他們都在感歎,這麼漂亮的姑娘,脾氣大也是正常的。

這麼一張臉,要是脾氣好,那追求的人肯定能繞劇社好幾圈。

這話現在倒是變成事實了,她不再是從前那個驕縱大小姐,能跟所有人打成一片,能演話劇能寫劇本,追她的人何止繞劇社好幾圈?她簡直都已經是光州青年的夢中情人了。

至於那位團長,舒誠也知道自己比不過他,先不論相貌如何,職級和家世就天差地彆。

這些舒誠之前就都知道,但他仍是不甘心。可現在,當他看到李瀟瀟在說起那團長時的表情,他心裡有個聲音在說:舒誠,你輸了。

舒誠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正如她說的一樣,她不喜歡他是她的心情,所以不管說什麼,他都改變不了她的想法。

該說的,不該說的,李瀟瀟都已經說完了,她還是頭一回拒絕得這麼無情,還帶了殺傷力極強的嘲諷。

可效果卻好得出奇,李瀟瀟看了一下舒誠的表情,估摸著這應該是一次性解決所有問題了。

畢竟舒誠這種沒怎麼受過挫折的公子哥,她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也是有自己的驕傲和尊嚴的,應該不會再糾纏她了。

見舒誠已經冷靜了下來,李瀟瀟轉過身,準備開始跑步,卻又聽到舒誠問:“他呢?那個團長,也像你喜歡他一樣喜歡你嗎?”

李瀟瀟腳下一頓:“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的喜歡讓他感到困擾的話,我不會糾纏他的。”

“啊對了,”她又回過頭,看著舒誠,一臉無所謂地說,“李寶珠的事情,你要跟我父親說就說吧,我不怕的。”

“抓她的是京市派出所,到革委會舉報她的是工農兵大學的學生,這事兒可是半點都沒經過我的手,我也是她被抓之後才知道的。”

“這點事情不至於傳到光州來,粵省文工團那邊的人,我也跟他們說過不要在光州傳。除了他們之外,也就隻有王美蘭被請去京市做過人證。”

李瀟瀟不緊不慢地說:“我也懶得去找她問了,不過你可以告訴她,她當初對我做的那些事,也算是殘害國家乾部家屬。之前我說放過她,現在也可以反悔,就看我心情了,要是我心情不好,隨時送她去陪李寶珠。”

當初她做這件事的時候,就已經留了一手。

周寶姝這是犯法,而她李瀟瀟不過是一個普通公民,抓嫌疑犯那是警察的事情——案情發生,警察辦案,將嫌疑人抓捕歸案,就是這麼簡單。

至於革委會那邊,她當初在京市聯係錢學農,讓他跟工農兵大學的朋友聯係,由他朋友出麵舉報的,理由就是知悉周寶姝欺淩同學。

整個過程,李瀟瀟都沒有出麵,沒有在卷宗上簽過字,隻在背後做動作。

派出所那邊,隻有莫雨知道她做了什麼,就連他的同僚,都以為她隻是跟著重鋒過去湊熱鬨的。而革委會那邊,她乾脆就是沒有和工作人員接觸。

所有,除非莫雨和團長把實情告訴她養父,否則換個人去說,她都能將關係撇得一乾二淨,最後她養父也隻會覺得,她是不想他傷心,才不告訴他這件事情的。他會為周寶姝痛心,但不會責怪李瀟瀟。

舒誠覺得,說這些話的李瀟瀟讓他感到有點陌生。她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隻要舒誠去李衛國跟前捅了這件事,她馬上就去舉報王美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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