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除朽木(2 / 2)

縣文工團的演員們原本都在“練早功”突然來了兩個人,紛紛往門外看去。

女演員們看到重鋒,眼神都亮了,李瀟瀟臉色一黑。

男演員們一見李瀟瀟,目光都挪不開了,重鋒眼神一沉。

兩人都下意識地看向對方,然後互相看到了眼裡那點微妙的小情緒。

李瀟瀟:“……”

重鋒:“……”

李瀟瀟咳了一聲,馬上打了兩聲哈哈扯開話題:“沒想到這裡還挺大,不知道這裡的團長辦公室在哪兒。”

重鋒也忍不住笑了笑:“是挺大的。”

他頓了頓,又說:“不用我們找了,有人過來接。”

李瀟瀟轉過頭,果然看到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快步走過來,滿臉堆笑地朝他們打招呼:“是大軍區那邊來的同誌吧?”

男人是文工團的主任廖文。

廖文說文工團團長舒明今天不在,因為舒團長昨天跟著一起去表演了,勞累過去,今天休假。

“舒團長為了咱們團,那真是操碎了心,”廖文裝模作樣地說,臉上沒有半點真誠,“兩位同誌要是有什麼想問的,或者需要幫助的,儘管開口。”

主任也算是說得上話的職位了,李瀟瀟和重鋒跟著他去了辦公室,雙方坐了下來。

李瀟瀟直接道明來意:“廖主任,我們了解到,蛇口公社的百姓沒看過話劇,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廖主任看李瀟瀟年輕,沒太將她當一回事,想忽悠她,表示村民們就是喜歡唱歌,所以表演唱歌。

李瀟瀟問:“你都沒給他們表演過,怎麼知道他們不喜歡?”

廖主任歎了一聲:“小姑娘,咱們這裡身體好點的男人都是出去打魚的,天黑才回來,搭個舞台要時間,拆舞台也要時間的嘛,他們這麼晚,你是讓我們演員去等他們回來再演,還是不等他們回來就演?”

他又繼續說:“我們也是想讓全部百姓都看到的嘛,吹拉彈唱不是皆大歡喜嗎?”

這就是承認了,從來沒有朝蛇口公社表演過話劇。

彆說話劇,估計就算是京劇都沒有,芭蕾舞要求高,縣級文工團基本沒有芭蕾劇組。

李瀟瀟並不是一個仗勢欺人的人,如果有可能,她也願意去跟對方講道理,但這都是建立在大家有共識的前提下。

比如之前在市文工團,她想讓吳芳等人來演《回家》,但市文工團一開始想打太極,可她和市文工團都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他們都希望吳芳等演員有更好的發展。

但這個寶安縣文工團顯然不是這樣。

對於這種無賴式的解釋,李瀟瀟直接搬出了軍規條令:“廖主任,在去年年底,軍區文工團就往下傳達,要求推行《蛻變》和《半邊天》,這是硬性任務。”

“李瀟瀟同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廖主任提高了聲音,“我們有推行啊,當然有推!但我們人就那麼多,就一個話劇組幾個演員,肯定是比不上你們大軍區的嘛!幾個人演一次,一個個公社一個個村演下去,還沒輪到蛇口。”

李瀟瀟笑了一下,笑意卻沒抵達眼中:“你們是一個村一個村地演?為什麼不以公社為單位?以公社為單位,一次表演就能覆蓋好幾個村,一個鎮才幾個公社?寶安縣就這麼點地兒,總共才幾個鎮?半年還輪不完?”

廖主任歎了口氣:“唉,你們這些小姑娘啊,在大城市裡,是不知道這裡有多難。你看蛇口那邊多少解放軍同誌和公安同誌?你猜是為什麼?”

李瀟瀟冷眼看著他表演。

雖然寶安縣消息閉塞,但廖主任好歹也是文工團主任,在這小縣城裡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了,當然也有點人脈,認識一點冬莞那邊的文藝職工,對這傳說中的天才話劇演員也有點了解。

據說是個心地善良好說話的人。

這次光州軍區要來人,廖主任當然也是提前打聽清楚了,也大概問了一下關於李瀟瀟的背景。

南方這邊沒有什麼人知道李瀟瀟和周家的關係,公開的信息也是光州百姓都知道的。

廖主任從冬莞那邊的朋友聽到的,也隻是李家把她捧在手心裡,於是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名從大城市來的小姑娘,肯定是不識人間艱苦,但隻要他說出來的理由夠慘夠為難,她一定會心軟的。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這邊就差聲淚俱下了,對方卻毫不配合,甚至眼神都很冷,根本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應該有的,那眼神像是要看到他心裡,將他內心的想法挖出來。

但現在他已經是騎虎難下了。

往年光州軍區更多的是關注寶安縣的逃港問題,就這個問題,已經夠讓光州軍區頭疼了,也是因為這邊太亂,所以文藝本身就發展不起來,他們也就得過且過了。

吹拉彈唱為主,偶爾演個京劇的唱段,過大節的時候就演場大戲,馬馬虎虎就過去了,反正百姓又不是藝術家,在台上熱熱鬨鬨他們看不出好歹。

廖主任眼珠飛快地轉了轉,顯然是在想理由。

他一臉為難,歎了一聲,說:“是這樣的,你也知道,很多人想從蛇口逃出去,你們現在就在蛇口,對吧?”

“你彆看那裡路上好像很太平一樣,犄角旮旯裡都藏著人哩!全都是不要命的,也不知道躲了多久,都是想找巡邏的空子偷跑去海邊下水的!”

“你想想,這些人躲了那麼久,缺吃少喝的,很容易就起歹心,咱們文工團裡姑娘多,都如花似玉的,大晚上演話劇,演完回來走夜路也不安全呐!”

廖文還在滔滔不絕地狡辯,李瀟瀟見他越說越起勁,直接打斷了他:“廖主任,那你這些情況,有沒有朝冬莞市文工團說明清楚?”

文工團都是一級一級向下管理。

軍區級彆管理省級,省級管理市級,實際管理縣級,縣級管理下麵的公社農村文藝隊。

每年將近年底的時候,各級整理下轄文藝團隊的數據,然後往上報,最後彙總到軍區文工團,最後省級以上文工團以軍區為單位,到京市開會交流與學習。

說是交流和學習,實際上開會時各區代表會做相關述職,比如該區轄內各劇種的演出數量各是多少,區內有什麼成就等。

一個縣的數據也許在總體上不顯然,但軍區級文工團隻有一個,省級隻有五個,縣級是文工團與文藝隊的分界線,是數量最多的文工團,如果像寶安縣文工團這樣弄虛作假的單位多了,軍區文工團掌握的信息就會有極大的偏差,這樣軍區在做安排的時候,也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所以,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如果不嚴懲,其他縣級文工團有樣學樣,為了省事欺上瞞下,那光州軍區的基層文藝事業就毀了。

廖文當然沒有跟冬莞文工團說了。

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寶安縣這地方本來就也沒人願意來,他每次都是打電話給冬莞那邊彙報,而且他們又不是什麼都沒表演,一來二去也就讓他這麼混過來了。

現在寶安縣文工團裡的演員,大多都是縣裡家中比較寬裕的,花點錢買個編製,把自家孩子送進來吃皇糧。

表演?除了嚎幾句嗓子唱唱歌,哪裡真的能上台演戲?能拿出真功夫的,團裡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廖文目光一閃,言辭閃爍:“這個嘛,我們正在努力想辦法解決,要是解決了,那就不用麻煩冬莞的工友了。”

李瀟瀟從未想過寶安縣的文藝事業這麼混亂,要在這裡推開反逃港思想,前提是這裡的百姓有接受思想文化的習慣,比如說之前就有看樣板戲,或者新話劇。

但寶安縣沒有這個基礎。

確實,廖文說的蛇口公社附近亂是一個因素,但並不是整個縣都是這樣,可看演員們的素質,根本達不到職業水平,顯然整個縣的演出都是隨便唱幾首歌。

八九月份就是逃港高峰期,李瀟瀟這次的任務時間本來就十分緊急,像廖文這種老油條,除非徹底整治他,否則他一天在文工團,一天就是文工團的蛀米大蟲。

李瀟瀟點點頭,說:“廖主任說得對,不必麻煩冬莞文工團了。”

廖文臉色一喜,這是忽悠成功了?

然而下一刻,這小姑娘就說出了一句讓他差點昏厥的話——

“寶安縣文工團的情況,我已經了解清楚了,稍後馬上朝光州軍區彙報。”

“什麼?!”廖文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指著李瀟瀟說,“你你你……你不能這樣!有你這麼辦事的嗎小姑娘?”

李瀟瀟不慌不忙地說:“既然舒團長和廖主任半年都解決不了,那就請能解決的人來辦。既然寶安縣文工團目前的演員隻會吹拉彈唱,那就讓軍區從其他地方調能演戲的演員過來。”

文工團的職工,本來每年就需要被考核的,這麼個混子老窩,早該被一鍋端了。

這次光州軍區的反逃港行動,每支行動隊伍都有文藝兵,不但是為了直接朝百姓輸出思想,還為了跟當地文工團對接,將新話劇思想和技巧傳遞給當地文工團。

隻有完成傳遞,才能讓當地文工團鞏固行動效果,光州的行動小隊才能安心撤回來,而不必擔心離開後又恢複原樣。

現在寶安縣文工團這種德行,怎麼可能勝任傳承工作?

現在寶安縣文工團這種德行,怎麼可能勝任傳承工作?

像廖文這種人,已經爛到骨子裡了,紮在文工團裡腐蝕一切,隻有連根拔起,寶安縣文工團才有救。

李瀟瀟說著,就要去拿辦公桌上的電話話筒。廖文眼皮一跳,連忙站起來想要按住她的手。

要是這一通電話打出去,他可就完蛋了!廖文一想到這裡,表情都有點猙獰。可他萬萬沒料到,那小丫頭身後的男人出手如電,一步上前就扭住了他的手!

作者有話要說:朋友們,七夕快樂=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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