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茶沒有按照他的話做。
她仍舊披著一張薄薄的被子,說是被子並不合適,不如說是柔軟的蓋毯,輕盈軟和,這是白靜吟送給她的禮物,從新藝術百貨商場中高價購得。
饒是杜明茶善於拒絕人,但當白靜吟溫柔地將毛毯自然而然地給她清洗、烘乾後放在床上時,她也沒辦法再抵擋這份好意。
白靜吟當初生沈淮與時元氣大傷,她一直渴望女兒,外加杜明茶的遭遇總令她有種惺惺相惜之感,總忍不住疼惜她。
這張蓋毯是由天然絨紡織出來的,短毛絨,摸上去格外溫暖,軟糯糯,她披著蓋毯,分開|腿跪坐在手機前,看著屏幕,杜明茶偏了偏臉,勾住一角白色的布料,朝著沈淮與露出無辜的笑容:“不公平。”
沈淮與沉吟片刻,手指自然而然地放在襯衫紐扣上,微微垂眼,注視著她:“那這樣呢?”
他解開兩粒紐扣,露出鎖骨。
杜明茶卻製止住了:“等一下。”
隔著迢迢萬裡,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手機,手指撐著臉頰,認真地看著沈淮與。
她說:“你就這樣穿著襯衫吧,我喜歡你這樣。”
猶抱琵琶半遮麵。
以前杜明茶不懂這話什麼意思,可現在隱隱約約有了點眉目。
沈淮與脫下襯衫的模樣很性|感,杜明茶最喜歡他腰腹部的兩塊鯊魚肌,愛不釋手。當那兩塊肌肉因為隱忍和用力而流淌著汗水時,她更是迷戀。
可他穿襯衫時,會更讓杜明茶有親手脫下的念頭。
把一絲不苟的人弄到混亂,讓高傲的人求饒,想要看他克製不住要發狂的模樣。
杜明茶就是有這樣奇奇怪怪的小愛好。
沈淮與滿足了她的請求。
他沒有脫襯衫,也沒有將手機下移,隔著屏幕,隔著萬裡,他的聲音仍舊令杜明茶忍不住吸了口氣。
沈淮與叫她名字:“明茶。”
杜明茶將手機擺的稍稍遠一些,這樣能讓他看到的更多:“嗯?”
“手勾著拿下來,”沈淮與克製地告訴她,“讓我看看。”
杜明茶偏不。
她才不是那種被說了就會乖乖聽話的性格,隻當著他的麵,慢吞吞扯了兩下,給他展示這塊布料極佳的彈性過後,又慢條斯理地將布料提到該有的位置。
“要弄清楚呀,”杜明茶提醒,“現在是你想看,不是我想看。”
她眼角泛著微微的紅,濃色的蓋毯下麵,肌膚透出淡淡的、好看的顏色。皎白如雪,又因為呼吸加速而透著些許緋紅色,像包裹在粽葉中的粽子,露出瑩白色、裹著蜜豆甜棗的粽肉。
杜明茶認真地說:“你得先讓我瞧瞧你的誠意。”
誠意。
兩個字惹得沈淮與笑了,他沒有拒絕愛人的小小請求,低頭,大大方方地給她看自己的誠意。
誠意很足,分量也重。
杜明茶屏住呼吸。
她沒有眨眼,目不轉睛地瞧著屏幕。
手機的製造材質很硬,這點杜明茶深有體會,先前試用時,還把她手心磨紅了。實際上,對於杜明茶來說,這樣硬朗的手機並不適合她,但她就是喜歡這種大屏幕、續航時間超長、功能多、設施齊全花樣多的手機。
沈淮與隻給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移,他半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放在下麵。他說:“該你了。”
杜明茶沒有食言。
沈淮與坐在臥室中,燈光柔和,桌子上擺著杜明茶和他的合照。
她個子稍矮一些,這麼一張合照,還是沈淮與往她側微微傾身、彎腰才照下來的。
照片上,杜明茶笑的一臉燦爛,她很容易就能開心,也很好哄。
沈淮與握著手機,看到屏幕上,杜明茶將白色的布料勾在小手指上,晃了晃,才丟到一旁。
沈淮與喉結微動。
他想起上次在車上,他也是這樣,故意用手指勾著布料,就是不往下褪,垂眼看那上麵的痕跡,還故意問她:“怎麼灑了這麼多茶水?”
杜明茶的睡裙是白色的吊帶樣式,純棉的裙擺上沒有多餘的裝飾和花紋,隻在角落裡,繡著一朵小小的山茶花。
現在,她手指捏著山茶花,看向他的眼睛裡有些努力隱藏起來的羞澀。
沈淮與嚴謹地指導她,一個一個步驟往下教,教她如何去給山茶花澆水授粉:“洗乾淨手了麼?植物嬌嫩,要好好對待,彆帶了細菌進去。”
杜明茶唔了一聲:“視頻前剛剛洗過。”
“坐好,認真聽我說,”沈淮與垂眼,“先觀察山茶花狀態,確認植物狀態良好。”
杜明茶小聲:“從你走之後,山茶就沒開過。”
沈淮與笑了笑,他輕聲:“我也沒用過手機。”
“掰開看看花瓣的狀況,有沒有被風吹壞,”沈淮與看著她漸漸變紅的臉,克製著聲線,“會檢查嗎?就像我之前教過你的那樣,先碰碰花瓣,彆急著授粉,對植物不好。”
都這個時候了,隔著手機,他仍舊細細地叮囑杜明茶,告訴她山茶如何嬌貴,如何經不住風雨。
杜明茶嘴硬:“這些你不說我也知道。”
“知道什麼?”沈淮與歎氣,“就你那個急脾氣,真上頭了,一點兒也不知道輕重。”
杜明茶:“哼,你不也一樣。”
誰都有失控的時候,而能令沈淮與失控的,唯獨一個杜明茶。
沈淮與沒有與她繼續進行這個話題,隻柔聲問:“現在看到山茶了?”
杜明茶捏著手機,清晰地聽到他溫和的聲音。
他聲線原本就好聽,在這個時候,溫和且一本正經地授起課來,令杜明茶心臟不由得噗通噗通狂跳,好久才稍稍平穩,
耳朵要燒起來了。
酥酥麻麻小電流傳到耳朵裡,激的她身體忍不住顫了下。
明明並不冷,也不熱,氣候正好。
溫暖的蓋毯順著重力,從頭頂往下滑,溫柔地搭在她肩膀上。
“這個時候的山茶是不是比較潤?”沈淮與低聲問,“能感覺到嗎?”
杜明茶說:“嗯。”
夏末秋初,山茶花開的很好。
和他曾經照拂過的山茶花朵狀況相仿,盛滿了柔柔愛意。
“先去弄點水,”沈淮與說,“我手機現在很燙。”
杜明茶被牽動的,不由得回憶下他手機的熱度,不小心按了下盛放的小山茶。
屏幕上,沈淮與穿著潔淨的白襯衫,目光溫柔。
確認山茶花狀況生長良好後,他不再指導杜明茶如何澆水授粉。他想自己應該信任她,信任她能自己灌飽小山茶。
“手機待機時間太長了,容易發燙,”沈淮與看著屏幕上紅著臉的杜明茶,她將手機放在枕頭上,擺好角度,他剛好能看到裙擺下的微微波動,“明茶,你叫我名字。”
杜明茶聲音聽起來像清晨剛醒,有些分|身乏術的懵懂:“嗯?”
沈淮與看著手機:“叫。”
屏幕上,杜明茶身體微微後仰,脖頸纖細美麗,像天鵝。素白的裙子宛若被風吹動,攪起陣陣柔軟波浪,她小聲叫他:“淮與。”
沈淮與呼吸不穩:“大點聲。”
兩人隔的太遠太遠。
這樣遙遠的距離,時差,公裡,他的黎明,恰好是她的深夜。
沈淮與需要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才能將心底那種不可言說的糟糕、瘋狂念頭壓下去。
他始終無法從心中接受她遠行。
如父親先前所做的那般,沈淮與仍舊在想,將她捉回來,留在身邊,日日夜夜看著。
她的眼睛隻能看他,她的嘴巴隻能親他,她的手隻能碰他。
沈淮與手背上青筋凸起,他克製著聲音:“聲音再大點。”
“淮與,”杜明茶聲音帶了顫,按照他的意願,叫著他名字,“淮老師,淮與,沈淮與,哥哥。”
她叫了好幾個稱呼,亂糟糟的糾纏在一塊,和她現在的呼吸頻率很像。
沈淮與能通過她發顫的聲音判斷出她此刻的慌亂。
甚至還有夜裡山茶悄悄靜靜的汲水聲。
咕嘰咕嘰,如月與星的竊竊私語。
或許是從記憶中拚接出來的幻聽,又或許真真切切存在。
“等等我,”沈淮與說,“不許自己先到。”
蓋毯下的杜明茶,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隔著手機,沈淮與看到她眼睛裡有水蒙蒙的霧氣,或許是太困了,也或許是呼吸紊亂。
如此漂亮。
她忍不住哼唧一聲,閉上眼睛,過了一陣,才像犯了錯的孩子,把手機挪到臉頰旁。
杜明茶擁抱著蓋毯,側躺著,眼睛亮亮:“淮與。”
像蜂鳥吃飽了甜甜的蜂蜜,像小熊度過了舒舒服服的冬眠。
沈淮與手背上青筋仍舊在,猙獰。
他說:“繼續叫我名字。”
千裡之遙,杜明茶並不在他身邊。
哪怕隻是叫一叫名字,也足夠令沈淮與暫得慰藉。
他閉上眼睛,聽著手機彼端杜明茶從羞澀到逐漸孟|浪的詞語,吸了口冷氣,無奈又驚異:“誰教你說的這些?”
杜明茶:“你不喜歡?”
“喜歡,”沈淮與低聲,“再多說點,回去把攢的全給你。”
杜明茶那端還是燈火通明。
沈淮與這邊已經晨曦乍起。
晝與夜相交替,晨風摧壓夜的玫瑰,濃重霧氣在兩片隔海大陸上凝結交彙。
茶花怒放,露水重重疊疊。手機因長時間的通話灼熱發燙,堅硬的金屬外殼外,汗水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