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歲和家境困難,不得不將妹妹送給舅舅撫養……沈淮與知道沈歲和有多寶貴這個妹妹,也知道沈歲和為此有多痛苦。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不是所有人腦子裡隻想著繁衍,”沈淮與翻開書,微怔,“一個人也挺好。”
沈淮與見識過父母的“愛情”,他不願自己也縱身於這種不理智中。
太過於可怕。
那時候的沈淮與想,倘若世上真有能讓他看清的人,那他寧願對方不要出現在自己生命中。
他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重蹈父親的覆轍。
高一那年,白靜吟晚上睡不著,請了一男教師為她朗讀詩歌。
雖然兩人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沈從鶴無法容忍這種行為,盛怒地提前返家,和白靜吟爆發了一陣劇烈的爭吵。
次日清晨,白靜吟因為腹痛難忍被緊急送到醫院,沈淮與陪伴著父母一同前去,在走廊上安靜地等著。
他背依靠著牆,正出神地思考數學題目時,瞧見一家三口往這邊來,那女孩包的嚴嚴實實,像是粽子。
沈淮與隻覺著好笑。
大夏天的,不熱麼?
隻看了眼,沈從鶴扶著白靜吟從檢查室中出來。令人意外的是,父親竟然和這一家三口認識,他們寒暄的時候,這粽子般的小家夥就湊上來,脆生生地過來“搭訕”。
說搭訕或許有些不對勁,但這個孩子的的確確對他充滿了好奇,嘰嘰喳喳地問東問西。
沈淮與不喜歡小孩子。
但這個粽子一樣的小家夥也不惹人討厭。
臨走前,沈淮與給了她一顆龍蝦酥。
這龍蝦酥還是沈歲和帶給他的,不過沈淮與不喜吃甜食,心想著小孩子都愛吃糖,才順手遞給這個小粽子。
小粽子裹的太過於嚴密,以至於那時候的沈淮與完全沒有意識到,在墨鏡和絲巾下麵,裹著的是他的那個“唯一”。
……
午後的風涓涓細細,小可頌跟著鄧老先生在主臥裡,認真聽鄧老先生給她講智取威虎山的故事。
而杜明茶趴在床上,聽沈淮與慢慢地講完這一段往事。
杜明茶苦惱極了:“我怎麼不知道?”
“你小時候那腦袋和核桃仁差不多,哪裡能記得住這些?”沈淮與笑著勾了勾她鼻子,“怎麼?還有些遺憾?”
杜明茶沒說話,她認真想了想,終於忍不住,直接爬起來,半跪坐著,問沈淮與:“問你一下嗷,要是你當初知道能看清我的話……你會怎麼做?”
沈淮與漫不經心地唔了一聲。
微微沉思片刻,他說:“我不確定。”
杜明茶麵對麵側躺在他懷抱中,額頭貼著襯衫,手下是他溫熱的胸膛:“什麼叫不確定?”
她很好奇,好奇沈淮與會不會有其他想法。
“或許會說服父親,讓叔叔和嬸嬸留在帝都,”沈淮與說,“不過更可能留下叔叔嬸嬸的手機號碼,經常去j市看你。”
杜明茶:“嗯?”
“你那時候還隻是個孩子啊,”沈淮與莫可奈何地輕歎,“明茶,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對你欲罷不能。”
他聲線低沉,說起來情話,簡直要了杜明茶的命。
她嗚嗚兩聲,一頭紮到沈淮與胸膛中,蹭了幾下,才小小聲說:“你說話真的好好聽。”
沈淮與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撫:“睡吧,我去看看爺爺。”
杜明茶前幾天實在是太累了,有著他輕輕拍著北背部,很快陷入甜甜的夢鄉。
沈淮與耐心地等她熟睡之後,才輕手輕腳離開,去看小可頌和鄧老先生。
鄧老先生和小可頌正在玩最傳統的翻花繩,他手指粗糙,布滿皺紋,翻起花繩也不靈活,小可頌咯咯咯地笑著,不厭其煩地翻著花樣,和太爺爺開心地聊天。
沈淮與沒有打擾這祖孫,悄然退了出來。
明茶就是嘴硬心軟,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也具備著鄧老先生這一特質。
先前祖孫之間的隔閡橫下,兩個驕傲的人都不會直接表達對對方的那份親情,杜明茶雖然嘴上不說,但心底仍舊珍視爺爺。
畢竟是她現如今唯一的長輩了。
現如今,鄧老先生的心臟還好,一直堅持服藥,沒有大問題。至於他這個腦子不太清醒的病……
生老病死,衰老是誰都無法避開的一件事。
沈淮與願意儘自己所能給予老先生提供幫助,也能夠令杜明茶毫無後顧之憂的工作。
他再度看了眼房間中的鄧老先生和小可頌,耳側聽老人家又叫“明茶”。
沈淮與垂眼。
對於老人家來說,或許這樣也更好。
他的記憶停留在鄧扶林去世前的那段時光。
鄧扶林和杜婉玲還在人世,孫女杜明茶原諒了他,他們達成和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沈淮與重新回到臥室,凝視著躺在床上的杜明茶。
她已經陷入甜睡中,手指捏著被角。
沈淮與閉上眼睛,按了按太陽穴。
無論與她生活多少次,無論與她做多少次,無論她生病亦或者不適。
在沈淮與眼中,杜明茶永遠都是光彩熠熠、閃耀著美麗的光芒。
恰如初見。
……
沈淮與一直沒有告訴杜明茶。
在遇到她之前,他所看到的麵孔是如何的單薄。
讀書時倒還好,沒有太過於複雜的利益糾葛,沈淮與一直隱瞞著自己臉盲這件事。他可以通過其他的方式來辨認人,比如他們身上的氣味,比如那些線條的形狀和位置,再比如聲音。
這讓他在黑暗中也能夠有清晰地辨認出人,彆人隻當沈淮與是過目不忘,但沒有人知道,他全靠“不忘”兩個字。
沈從鶴於事業上頗有野心,隻可惜身體查出癌症。
那段時間他忙碌異常,以至於一整年都沒有體檢,次年拿到體檢報告時,已經轉為中期。
沈從鶴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他冷靜到像被診治出癌症的人不是自己,在同醫生簡單交談過後,也沒說什麼。
從他確診後,沈淮與就成了他的重點栽培對象。旁人都說父子情深,唯獨沈淮與明白,父親不過是要他承擔起責任。
整個家族的責任,以及,照顧白靜吟的責任。
從始至終,沈淮與從父親口中,都沒有聽過“愛”這個字眼。
隻是在沈從鶴彌留之際,他才和沈淮與徹夜長談。
那時候沈從鶴已經很虛弱了,疾病和疼痛讓他格外消瘦,他躺在臥室中,以雖然低但仍舊威嚴的聲音告誡沈淮與。
“不要像我,不要再做另一個我,”沈從鶴說,“我對不起靜吟。”
“淮與……你有沒有孩子不重要,不要為了繁衍後代而去選擇不愛的人結婚。”
當時沈淮與已經在公司曆練了一段時間,他坐在父親床側,安靜聽沈從鶴說完之後,隻問他:“父親,如果您能重新選一次,還會強迫我母親嗎?”
沈從鶴閉著眼睛,聲音沉沉。
“會,”沈從鶴說,“你以後會明白。”
那時候的沈淮與隻覺著父親可憐。
在這種事情上沉淪如此,竟然連自己的尊嚴都丟掉了。
沈淮與想,自己絕不會像父親一樣,被視覺神經所困擾,絕不會為了一張臉而瘋魔如此。
平時應酬交際,他不會接受美人。並非視線受阻,即使能看清楚臉,沈淮與也不是那種縱情聲色的性格。
直到遇見杜明茶,那驚鴻一瞥。
那日炎炎,沈淮與受好友邀約參加一開業典禮。
新開的商場,人流量頗大,人來人往,沈淮與漠然注視著那些人,漫不經心地聽著身側人的寒暄。
他倚著欄杆,瞧見不遠處有個笨拙的、穿著玩偶服裝的工作人員,在艱難地發著傳單。
人太多了,那玩偶服又笨重,頭套也大,她被撞的後退幾步,瞧著有些狼狽。
沈淮與瞧著她可憐,卻也沒做什麼。
這世界上的可憐人多的是,他並非聖父。
直到晚上歸家,沈淮與看到好友發來的照片——
人那樣多,擠擠壓壓在照片上,而他一眼就看到摘了頭套、身穿玩偶服的那個“笨”工作人員。
像素模糊,但沈淮與卻瞧見她的五官。
清清楚楚,猶似夢中來。
沈淮與險些打翻茶盞,他心臟狂跳,但也清楚地意識到那並非心動,隻是久盲之人乍見光明的欣喜。
無關風月。
愛本就不會因為臉而起。
沈淮與讓人立刻去找那個女孩的消息,卻無功而返——那女孩特彆謹慎,拿了現錢就走,留的名字和電話號碼都是假的。
沈淮與自然心有遺憾。
直到這時候,他仍未想過自己會和某人攜手一生。
表妹顧迤邐有個非婚子,小名顧樂樂,聰明伶俐,沈淮與認他做了乾兒子。
倘若自己當真獨身一生,那麼樂樂就會是他的繼承人。
當接到顧迤邐委托、照顧樂樂的時候,沈淮與還未想過,自己會因為樂樂而遇到杜明茶。
沈淮與早就知道沈少寒的“婚約”來了,他也隱約聽說過鄧家的事情。不過沈家大房和二房平時隔得遠,沈淮與也不會去對小輩的事情多加關注。
沈淮與千算萬算,沒有算到,自己竟會看清杜明茶的臉。
那日他從午睡中醒來,聽得女孩輕輕腳步聲,睜開眼睛,入眼就是她泛著水光的一雙眼睛。
沈淮與驚坐起。
他壓著內心的激動,準備與她交談前,聽到她的自我介紹。
杜明茶。
沈淮與隻覺這名字熟悉,細細思索,醒過神來。
啊,明茶啊。
是沈少寒的未婚妻。
這個認知令沈淮與血液迅速冷卻。
他隻聽說杜明茶對沈少寒一往情深,其他一概不知。
小輩妻,又是兩個年歲正好的年輕人。
沈淮與克製著自己,冷靜與她交流。
為了避免重走父親老路,沈淮與避免與她的過多接觸,他沒有讓人繼續調查杜明茶,想將她劃分到“禁區”中。
對於沈淮與來說,那時候的杜明茶的確是不可觸碰的禁區。
父親強行搶掠母親,導致一生怨偶,直到父親去世,兩人都無法和解。
沈淮與認為自己不會被視線所迷,更不會犯下如此大錯。
但杜明茶,卻一次又一次地,撞到他麵前。
沈淮與去見學校見朋友,被她叫住。
杜明茶渾然不知自己在他眼中有多特殊,笑盈盈地遞上來巧克力:“……送您的。”
她那目光,明顯寫著不舍。
像遞給他的不是巧克力,而是金子。
這點矛盾引起沈淮與的興趣,他忽然發現,這孩子並不像他起初所想,並不是那種乖巧軟糯的性格。
沈淮與偏巧,就喜歡她這種與眾不同的小心思和小聰明。
無論是在書房中,她胡說八道的一番彩虹屁;
還是在後麵,她肚子餓的咕嚕嚕地叫個不停,還會麵不改色地和顧樂樂說是他的幻聽;
……
她並非沈淮與一開始所想象中的羸弱不堪,也不是嬌寵中長大的任性小姐。
更似生活在林中的鳥兒,有著堅韌的翅膀和清麗的歌喉,有著自己的一套生活法則。
不偏不倚,這麼些的小聰明加起來,恰恰好,撞到他的心坎上。
沈淮與喜愛她的活力,並不自覺淪陷。
克製不住。
沈淮與克製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一開始隻是憐憫她肚子饑餓,送她些糕點;再往後,也是出於同情,給她介紹兼職。
但被這個還沒入社會的傻姑娘拒絕了。
沈淮與讚賞她無畏的勇氣和活力,在接到她求救電話時,才會那樣急匆匆地過去。
助理後來曾戲稱,說沈淮與那時候簡直像著了魔。沈淮與嗤之以鼻,直到看到鏡中自己,才意識到自己臉色有多難看。
那些人拍攝的杜明茶照片,沈淮與準備刪除掉。
這些都是女孩子家的隱私,她或許也不希望被人看到。
理智這樣告訴他,但一絲難以察覺的貪念和獨占欲讓沈淮與要來相機。
他要自己刪。
在即將刪除的時候,沈淮與清楚地看到了杜明茶的臉。
他唯一能看清的臉。
如此耀眼,如此奪目,奪目到令他失神。
在那瞬間,沈淮與終於無法抑製自己的貪念,他捧著相機,冷靜地意識到,自己栽了。
栽的十分徹底。
倘若一開始堅持遠離,他必定能不受皮相困擾;但這麼幾天接觸下來,杜明茶的行事風格和脾氣又如此對他胃口。
……
沈淮與並不知道,沈從鶴在初次見到白靜吟時,有著怎樣的心理活動。
沈淮與隻知道自己的世界猶如盤古開天辟地,豁開一道明亮光芒。
猶如春風喚醒沉寂大地,又似柔軟春草細芽衝破凍土。
冰封不再,冷雲遊離,翠鳥歸,萬物生。
沈淮與能感受到情感在超越理智,但他無法阻止。
正如他無法繼續阻止靠近杜明茶,在她失去禮服時伸出援手,予以幫助。
在舞蹈節目被鄧斯玉舉報的時候,沈淮與隱晦將舉報人名字告知導員;
他知道鄧斯玉刻意弄丟衣服,立刻找江玉棋要了他的一些畫稿,要工廠徹夜趕工加班,隻為了給杜明茶一個驚喜;
……
前方就是萬丈深淵,沈淮與清醒地往下跳。
他知道愛上杜明茶會有什麼後果,也很清楚自己會因此背負怎樣的指責和辱罵。
沈家的家訓,父親的遺言,家族的名聲……
以上,沈淮與統統不在乎。
這些身外之物,生帶不來死帶不走,沈淮與唯一需要克製的,是對她日益蓬勃的愛意萌芽。
他要耐心。
耐心等她愛上自己,耐心等她接受。
如獵人下餌,沈淮與一步一步丟著蜜糖,引她接近自己,引她靠近。
他懷揣著如此謹慎而卑劣的愛,仔細照顧她,等她如小鹿般闖入他布滿陷阱的叢林,等她踏破外麵芳草繁花,等她見識他所藏起的黑暗麵。
沈淮與希望她看清自己,又如此懼怕她真的看清。
……
沈淮與脫去外衣,輕手輕腳,躺在杜明茶旁側。
她感受到熱源,自動靠近過來,小聲哼:“淮與……”
“我在,”沈淮與說,“好好休息,我不走。”
杜明茶抱住他的胳膊。
沈淮與仔細撫摸著她的頭發,瞧著懷中人恬靜的睡顏。
心臟安定。
——明茶。
——你可知曉。
——我看向你的每一次目光,從來都不清白。
作者有話要說:啾啾啾~
jj的番外就到此為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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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下本現言應該是《月半小夜曲》,目前放出一章試讀,破鏡重圓的文,壞男人X聰明女孩,和這篇文風格不一樣……喜歡這種文風的可以去收藏《親一口陰沉美人》那本,我填坑超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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