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穩重的王翦,竟然給出了一個頗為冒險激進的策略。
在楚軍擊破秦軍,追亡逐北的情況下。
正麵戰場失敗,縱使趙佗天降神勇,也不可能在那數萬、數十萬人的戰場上力挽狂瀾,更不可能改變敗亡的結局。
但若是他能將目光跳到戰局外,提前繞道攻打楚軍必救且空虛之處,就可讓那追殺秦國潰軍的楚人轉向,起碼也能調走對方一部分兵力,讓李信麾下更多的秦卒逃出升天,或許還能救下危亡中的李信性命。
在當今形勢下,能讓楚軍必救之處,除了楚都壽春,還有何地?
“李信以蒙武為誘餌吸引楚軍,他自己作為奇兵去突襲壽春。”
“李信,也是我的誘餌。”
“我趙佗,才是真正的奇兵!”
趙佗喃喃著,眼中閃爍著瘋狂之色。
不遠處,在涉間的指揮下,秦卒們已經紮出了第一批竹筏,在一片呼聲中被推下了寬闊的淮水。
……
就在趙佗率部渡過淮水的第二日。
楚都壽春。
一匹輕騎自北而來,帶來了最新的消息。
“下蔡已燃起烽火。”
“李信來了,他在攻下蔡,欲從彼處渡淮,好襲擊不穀的都城。”
楚宮大殿中,楚王負芻鐵青著臉,將消息向殿中諸臣宣布。
殿中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之聲。
這是自楚國遷都壽春之後,首次有敵軍兵臨淮水,威逼楚都,對於楚國君臣造成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鬆陽君景昭掃視殿中一眼,拱手道:“大王勿急,若無意外,上柱國此時應率著我楚國大軍尾隨在那李信後方。等到李信渡過淮水,兵臨我壽春城下時,上柱國也將渡淮,從其後方襲來,如此便可將秦軍堵在淮南之地,儘數全殲!”
“此乃好策,隻要秦軍渡過淮水。前有堅城,後有大軍追襲,秦軍一旦戰敗,有淮水阻隔,誰也逃不了,一定會被我軍全殲在此!此戰,秦軍絕無一人能夠逃掉!”
有楚臣附和著說道,臉上充滿了喜色。
然而楚王負芻的臉色依舊難看至極。
“三萬人……那李信有三萬人啊!壽春城中的守卒之前就調了一批前往項城,如今不過萬餘人。”楚王負芻低語著。
景昭眼皮一跳,他知道這位大王是在擔心什麼。
他忙道:“大王,我壽春城高牆堅,有萬餘人守衛足矣,那李信三萬車騎……不對,他一路行來定有損耗,最多兩萬餘人,在沒有後勤輜重的情況下,想要攻克壽春,是不可能的事情!大王勿要焦急,實在不行,還可征召城內的楚人青壯,定能再征召一兩萬人,如此人數守城,壽春定然無礙。”
聽到這話,楚王負芻臉色稍緩,但一顆心依舊沒有放下來。
太危險了!
將李信麾下的兩三萬人放過淮水,讓秦軍兵臨壽春城下。
隻要一想到持著矛戟,滿臉猙獰的秦人就在自己所居的都城外,隨時會向著壽春發起進攻,楚王負芻就嚇得心驚肉跳,一刻都放鬆不下來。
那可是秦軍啊!
號稱天下無敵的秦軍!
昔日楚國的舊都,鄢、郢、陳,一個接一個的淪陷在秦軍的戰馬兵戈之下,何等淒慘和無奈。
而如今,他負芻竟然要為了所謂的全殲,將秦軍放過淮水,放到壽春城下來。
萬一呢?
萬一那李信真是勇猛無敵,在項燕趕到之前,攻下了壽春怎麼辦?
萬一那項燕路上遇到突發情況,無法及時回援怎麼辦?
萬一……
隻要有任何一個地方出現問題,他負芻都將成為秦軍的俘虜,而這壽春也將落入秦人手中。
這可真是太危險了!
楚王負芻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光是想到那種種可能,他的手心就開始冒汗,身體就有些發虛。
殿中,楚王的親信靳夏,一見大王的臉色,便心知肚明。
他站出來,拱手道:“大王,臣認為絕不可將秦軍放過淮水,讓那李信兵臨城下,否則縱使此戰得勝,也有辱我楚國聲威。應該立刻派軍前往淮水南岸,布陣阻截,將秦軍擋在淮水以北。”
“那李信渡不了淮水,必定軍心大亂,而上柱國則率大軍從其後方襲擊,秦軍必敗,如此我楚國不僅得勝,且壽春亦無絲毫危險。”
鬆陽君景昭大驚,叫道:“怎能如此,若是不放秦軍渡淮,如何將其全殲?”
靳夏絲毫不理景昭的話語,他隻兩眼盯著王榻之上,見到楚王負芻終於露出一抹笑意。
靳夏也笑了。
全殲秦軍?
大王想要的是全殲秦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