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蒙恬一直不願搭理趙佗的緣故,並非出於怨恨,而是一向心高氣傲的他,拉不下那個臉,去用下吏的身份見自己曾經的屬下。
“蒙氏一族,世代名將。我蒙恬更是自小習練弓馬,熟讀兵書,安能不如他趙佗一人?我隻是宿衛深宮,沒有立功的機會罷了,若讓我馳騁疆場,自當不弱於趙佗!”
這就是蒙恬的想法,他之所以不服趙佗,是因為他蒙恬從未上過戰場。
蒙恬相信,隻要大王讓他上了戰場,他的表現絕不會比趙佗差,爵位也會很快和趙佗一樣攀升。
所以這一次王翦伐楚,蒙恬很高興,認為自己即將大放異彩,建立一番驚世功勳了。
哪知道王翦戰法保守,純以國力和楚人對耗,蒙恬興衝衝而來,卻隻能在淮北窩了整整半年,根本沒有什麼表現自己,立下功勳的機會。
好不容易等到最後決戰,結果卻發現失去糧草又經曆過內訌的楚軍完全就是一群土雞瓦狗,一打就碎,這樣的戰鬥讓他蒙恬感覺不甚歡暢,所得功勞自然也沒有多少。
好在,叛賊熊啟在淮陰稱王,這又是一場立功的機會。
蒙恬迫不及待的向王翦請求了統領興軍的機會。
興軍者,開路先鋒也。
危險最大,但立功的機會和所得功勳也是最大的。
蒙恬還記得,王翦當時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他,但很快就笑眯眯的點頭同意了。
蒙恬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很激動,得了興軍主將的位置,那就至少有和楚軍正麵對敵,並立下功勞的機會了,總比在後麵跟著大軍好。
事實也如他所料,一路行來,所過的曲陽、鐘離等楚國城邑全都開門投降,雖然敵方城邑主動投降帶來的功勳不多,但好歹也是在立功,蒙恬升爵的“經驗值”在緩緩增長。
隻是隨著離楚軍盤踞的淮陰越來越近,秦軍一路所經的地形也越來越複雜起來。
特彆是在這善道西邊,竟然出現了大量的水澤湖泊,它們交錯縱橫,成為天然的屏障。能供大軍前往東邊的道路隻有他們腳下的這一條。
蒙恬初見之時,對這樣的地形十分警惕。
但很快,善道城的管理者,善道縣公派來使者向他投誠。還說之前駐紮在善道的楚軍已經被項燕調走,叛賊熊啟即將帶兵南下,躲開秦軍兵鋒。
這樣的消息並未讓蒙恬掉以輕心,他又派人在附近捉了好些本地的楚人,見這些楚人說的情況和善道縣公的使者差不了多少,這才略微放心,率麾下士卒踏上這條道路,直奔善道行去。
秦軍一萬人,前麵有三千人開路,並放出騎兵斥候遠遠探查,防止有敵軍從前麵攻來。後方亦有三千人推運糧秣輜重。他蒙恬則率四千主力居中。
狹道上,一萬秦軍如同長蛇般蜿蜒前進,速度頗為緩慢。
隨著離善道越來越近,蒙恬心裡的不安感也越來越強烈,特彆是他每次看著道路兩側那高聳茂密的蘆葦叢,以及遍布的澤地水窪,就讓他感覺十分心驚。
“若是敵人在兩側埋下伏兵,待我軍從此路過時,殺將出來,將我大軍截為兩段……嘶……”
蒙恬也曾派人在兩側探查,但用處卻不大。
因為那些蘆葦水草太過茂密,秦軍士卒一旦鑽進去,轉眼之間就會迷失方向,彆說是去查探裡麵是否有敵人埋伏了,恐怕幾個轉身就分不清方向了。
更彆說蘆葦之下是水澤窪地,除了那些常年生活在此的楚人外,他們這些外來者走上幾步,就會陷進深水中,很快斃命。
而且,有秦卒在水澤中發現了鼉的身影。
那些麵貌猙獰的異獸,將身軀潛伏在不知深淺的水澤中,露出枯木似的後背,用冷漠的眼睛盯著他們這些外來者。
這樣的場景,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哪怕是秦軍中最富有勇力和膽氣的士卒,也不敢去兩側的蘆葦中探查。
而且就算有人願意探查,那也不太實際,因為探查的速度太慢,他們卻肩負著行軍的任務。如果耽誤了時間,他們甚至還得在這種道路上過夜,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
故而蒙恬隻能硬著頭皮,率領麾下士卒在這條獨道上通行,希望能儘快抵達善道城,那裡地勢開闊,且和淮水接臨,可以和淮水上的秦軍舟師通信。
“快了,離善道應該隻剩十餘裡了。”
大半日後,隨著離目標越來越近,蒙恬心中長舒了口氣。
這條可怕的道路,終於要走完了。
然而,就在蒙恬心中略微放鬆的時候。
突聞後方傳來陣陣尖叫聲。
“楚軍!”
“是楚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