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是一個崇尚實際利益的國家。
相比王綰說殺了齊王建,恐怕齊人會懷恨在心。趙佗說的這個理由,更具體實際,也更有說服力。
殿中諸位公卿,都略顯驚訝的盯著這位年輕的大庶長。
他們知道這位大庶長打仗很有本事,之前獻策修改秦律也頗有政才,但沒想到如今竟能在這秦宮大殿上,以口才反駁廷尉的話語,而且聽他的觀點也頗有道理。
帝榻上,秦王政微微頷首。
他也不再問諸卿意見,徑直道:“大庶長言齊王生死,關乎賞罰嚴明,以及遷徙六國貴族的大事,寡人然之。”
“寡人當刑懲燕喜、趙嘉,以威懾萬民。”
“田建則廢為庶人,不傷性命,如此也不損我秦之信義。”
話到最後,秦王政的聲音頗有不一樣的味道。
趙佗抬頭,見到那雙珠旈後的眼眸,正帶著玩味的色彩盯著他。
趙佗臉色微紅。
大王明白他的小心思,除了他所說不殺齊王建的公利外,趙佗保全自己信譽的私利,自然也是個理由。
總算是保下來了。
趙佗暗自鬆了口氣。
齊王建沒有被殺,甚至沒有像曆史上一樣被扔到共地的鬆柏之間餓死。
看來日後也不會再出現那首,“鬆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的歌謠了。
曆史人物的命運,再次被他改變。
這時,趙佗感到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他轉頭,見廷尉李斯正看著自己。
李斯麵色如常,見趙佗望來,甚至還微笑示意,沒有任何自己意見被趙佗反駁後的氣惱模樣,儘顯大氣風度。
趙佗也回以微笑。
站在李斯前麵的王綰也看著趙佗,含笑點頭,散發著善意。
另一邊,秦王政下達了對三王的處置詔書後,並未休止,反而雙目精光綻放,目視殿中群臣,沉聲道:“寡人另有詔令。”
殿上諸卿身軀一震,全都正襟危坐,想看看大王會說出什麼話來。
趙佗目光悄悄瞥到秦王政臉上,見其珠旈後的麵容微微發紅,頜下場須搖顫,看上去心情頗為激動。
果不其然,隻聽秦王政聲音洪亮,當場宣詔。
“異日韓王納地效璽,請為藩臣,已而背約,與趙、魏合縱叛秦,故興兵誅之,虜其王。”
“趙王使其相李牧來約盟,故歸其質子。已而背盟,反我太原,故興兵誅之,得其王。趙公子嘉乃自立為代王,背棄諸夏,勾結胡夷,故舉兵擊滅之。”
“魏王始約服入秦,已而與韓、趙謀襲秦,秦兵吏誅,遂破之。”
“荊王獻青陽以西,已而叛約,擊我南郡,故發兵誅,得其王,遂定其荊地。”
“燕王昏亂,其太子丹乃陰令荊軻為賊,兵吏誅,滅其國。其王勾結胡夷,故以將擒之,得其王。”
“齊王叛約,欲擊我東郡,故兵吏誅,虜其王,平齊地。”
“寡人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鹹伏其辜,天下大定。”
秦王政儘訴自身功績,話到此處,他的下頜微微抬起,聲音更顯激昂。
“寡人一統天下,兼並海內,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後世。令諸公卿、議郎、博士共議帝號。”
議帝號!
趙佗猛然抬頭。
他看著秦王政珠旈後那張激動發紅的臉,仿佛能感受到大王此刻澎湃洶湧的心情。
一統天下,兼並海內。
這樣前所未有的偉大功業,已經讓秦王政等不及了。
王這個稱號,已經無法滿足他的需求。
他要更大,更威嚴,更高貴的名號。
所以在完成對三王的處罰後,秦王政就迫不及待的下達了議帝號的詔書。
“大王。”
趙佗麵容複雜。
這個稱呼,已是叫不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