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應該,盲眼老者幾乎從不帶孩子出門,所以安安才會那麼期待澤苛的到來。
澤苛有些不安,他把裝滿瑉光蟲的瓷瓶放在樹下,仔細地將庭院搜查了一遍。
院子裡的柴火較他離開的那一天起基本沒有減少,床上也落了一層薄薄的灰,看來有些日子沒住人了。
門框上似乎有沒擦乾淨的血跡,而最令澤苛毛骨悚然的,是豎在門後的一根盲杖。
盲人沒有盲杖,當如何出門!?
極為強烈的恐懼席卷了他的心。
“獬豸!告訴我!那姓苗的家在哪!”
龍尊咆哮著從人群中拎起了一位粉發男子,獬豸被龍威震懾,恐慌讓他頭腦一片空白,而求生本能讓他顫抖著伸手指了個方向。
仙猶如此,更況人乎?
周圍的人群在澤苛的烈怒龍威之下,紛紛癱倒在地,脖頸不敢支起他們的頭顱,牙關也咬得嘎吱作響,耳中嗡鳴一片,瀕死的恐懼感讓人類精神緊張,難以呼吸。
萬民惶然中,澤苛將已毫無反抗能力的獬豸往臂下一夾,衝著苗家就去了,仙人手裡的筆從空中甩落到地上。
地上俯伏的人終於因為龍尊的離去找回了些理智,有人戰栗著說:“快去...稟告...帝君...”
龍尊不多時就在風中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獵食者的天賦讓他立刻在腦子展示出了血的主人——男性老年普通人類。
他怒吼一聲,獬豸僵直著被直接丟下半空,龍尊長尾一甩,整個人直接砸落在一處紅瓦屋頂上,瓦片崩裂,洋洋灑灑地血液般四濺,龍尊手化龍爪,尖利的鱗爪插入碎瓦之間,他一用力,整塊屋頂就像掀起蓋子那樣被掀起來了,土石與泥劈裡啪啦地掉入了屋子裡。
龍尊雙爪舉著屋頂,藍眼閃著凶戾的光,噬人野獸般探頭盯著屋裡麵如土色的二人。他張口,聲音平靜又暗含殺機:
“我的孩子在哪。”
兩個老人抖若篩糠地縮在屋裡地板上,直愣愣地看著藍天下的非人生物,聽不清他的問話。
“你不答,那我就自己找了。”
龍尊扔掉了手中的屋頂。
“帝君大人!龍尊瘋了!”有人狼狽地跑來報告。
“!!”摩拉克斯失手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誰瘋了?帝君麵前不得胡言亂語!”留雲訓斥到。
“是真的!求仙家們快去阻止龍尊大人吧!”
“哈?怎麼可能......”
龍尊輕而易舉地掀開了所有房間的屋頂。
他在柴房的煤堆裡發現了一具小小的屍體。
孩童的身上沒有外傷,小手卻緊緊地握著碳塊,下半張臉被染得烏黑。
澤苛伸手摸他的臉,是僵硬的,煤炭同樣染黑了龍尊的白衣袖。
澤苛用力咬破手腕,蘊含潤黷之力的血液源源不斷地灌入孩子的口中,過量的血混著黑碳沫無力地從孩童的嘴角流出,原本潔白的牙現在黑紅一片。
安安是活活餓死的。
再也不會有孩子蹦跳著喊他藍色的大哥哥了。
潤黷之力救不了已死之人的。
細細弱弱的貓叫聲和孩子的笑聲在持明耳邊響起。
你又讓你的家人死去了。
你又讓你的家人死去了!
澤苛將平安扣掛在孩子的脖子上,華美的玉飾與漆黑的臉頰極不相稱。
他掰開孩子緊握的小手,將那碳塊填進嘴裡。
碳塊粗糲地滑過喉嚨,在胃裡燃起無邊的怒火。
“吼————!”龍聲起。
極哀極怒的龍嘯聲震塌了無頂的房屋,震響了歸離所有的土地,地大震動,人紛紛倒下,如田間倒伏的麥子,站立不住。
有大水出現,響應著龍尊的憤怒衝垮院子,夷平了苗家的土地,也衝出了深埋於地的罪惡——一具正在腐爛的老人骸骨。
獬豸被突然出現的冷水一激,終於稍稍鎮定,認出這骸骨正是那撫養安安的盲眼老人,這時還焉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看見龍尊抱著小小的屍首在怒吼,白色的鱗片蔓延上了他的眼瞼,使他越發像可怖的野獸。
他聽見龍尊在泣血詰問苗家父母:“今年乃是大豐之年!今年乃是大豐之年!你怎敢在我賜福的土地上餓死我的孩子!”
老婦戰戰不敢答,那老頭卻囁嚅著,睜大蒼老混濁的眼,其中泵發出惡毒的憎恨來:“這是我仇敵之子與賤婦誕下的孽物,我餓殺它又有何不可!”
“不可理喻!”龍尊狂怒,探出猙獰龍爪,抓向那老人的心臟處。
“龍尊不可!”獬豸大驚,忙化作原型,張口死死咬住澤苛揚起的龍尾,四蹄在水中艱難地抵住地麵,澤苛試圖抽出尾巴繼續攻擊,獬豸全身繃緊不敢放鬆。
“放開我!!獬豸!”粉毛仙獸不作回應,隻是咬緊了口中的龍尾。
血腥味在他的口腔裡擴散。
龍尊吃痛,反爪去抓仙獸的眼,白鱗在空中閃著冷酷的光。
獬豸閉眼,不閃避也不抵抗,固執地咬牙不放。
獬豸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痛苦。
附著堅硬龍鱗的指爪輕輕地蓋在他眼皮上。
他聽見龍尊問:“獬豸,他們在這豐年餓死我的孩子,我不當報複嗎?”
仙獸猛然想起龍尊數年來對安安的愛護,心中大慟,不自覺地鬆開了嘴。
龍尊迅速抽出帶血的白尾,轉身就要將二人撕裂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