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為止迪亞波羅對時尚的了解都來自多納泰拉。
“那是當然,做任何事都有門路,知道了就輕鬆許多。”
“好了,就這件,讓我來好好打扮你吧。”
阿施塔特的笑容讓迪亞波羅內心緊張起來。
“你不能含胸駝背,不能盯著商品看,這會讓你顯得沒見過世麵,動作要隨意,不要緊張。”
阿施塔特不喜歡他貓著腰的狀態。
“挺拔,要挺拔又隨意,你很高,真的是南方人嗎?”
迪亞波羅從小被笑話個子太高,他猜想這遺傳自自己不知是誰的父親。
不過進入青春期後,個子高使他更有自保力,同學要欺負他也要掂量掂量被報複的風險。
迪亞波羅僵硬著任阿施塔特打扮,從衣服到飾品到發型,都被折騰一遍,天知道外形上還有這麼多規矩,被翻來覆去要求試衣以找出最佳風格,還要講究步態與語氣。
墊肩,絲巾,皮鞋,襯衣。
“我以為你們是要我乾體力活……”
“體力活,沒必要,以你的長相,穿破抹布每天跟臭男人擠在一起乾活,太暴殄天物了。”
撒丁島鄉下人迪亞波羅在破抹布的評論下,不知道手腳該往哪裡放。
阿施塔特甚至給他化了妝。
被美女細膩白皙的手碰到,他就坐立不安臉頰通紅,像一匹應激的馬,內心想到多納泰拉。
“你在躲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阿施塔特很無奈。
“你討厭被人碰嗎?”
迪亞波羅隻能點點頭。
阿施塔特大概看出了他的性格內向,沒再多說,而是繼續在他臉上折騰。
“完成~照照鏡子。”阿施塔特調笑。
迪亞波羅看著鏡中氣質陰鬱的自己,莫名聯想到“豔麗”這個詞,直覺把自己扔到多納泰拉麵前她都不一定認得出。
這就是化妝的力量嗎,早知道這東西這麼好使,自己就臉上抹粉底一逃百了。
但看久了……竟然還不錯,鮮豔的顏色沒準跟自己很配。
“要是失敗了怎麼辦?”他還是沒忍住提問。
倒不是害怕,也不是問心有愧,而是不想投入沒回報的事。
“你既然跟了過來,就彆以為能全身而退。”阿施塔特按住他的肩膀,低聲威脅,美麗的笑容消失不見。
“我請你吃一頓晚餐,而你必須回報我們一筆錢,看到我老公摩洛了嗎?他動動手指就能把你燒成灰,現在,你最好給我換上這套西裝,挺直腰板繼續練。”
迪亞波羅已經開始後悔進這扇門了,不管摩洛所謂的燒成灰是什麼意思,但眼前這幾個人明顯不是善茬……
可他為什麼看見阿施塔特,就失去了理智?
“撒赫爾知道很多銷售門路,還會鑒定修複,隻要你把東西搞來,有的是人想要,相信我,你能乾好,難不成你想回去繼續乾臟活累活?好孩子,你沒有那麼多選擇。”
大概是看迪亞波羅非常猶豫,阿施塔特話鋒一轉,又用哄他來這裡的甜蜜語氣安慰他,嗓音柔和,如同電影中唱搖籃曲的母親。
“你如果有難言之隱,我們也可以幫你解決。”
迪亞波羅沉默良久,終於開口提問。
“你們知不知道怎麼偽造……證件?”
對方沒有在他剛進門時一悶棍敲下來,應該還不到魚死網破的時候。
阿施塔特看著他,露出個“果然如此”的笑容。
“隻要你配合,什麼都能搞定。”
考慮到自己重返光明世界的希望渺茫,迪亞波羅決定在那不勒斯先弄點錢,再逃去外國。
這裡警力吃緊,治安混亂,躲藏倒不是難事。
以防萬一,他仍然藏著匕首睡覺,幸好一夜下來沒被破門而入。
優雅是一種權力。
當一個人兼具優雅與美貌,那簡直可以接受加冕。
而阿施塔特能戴十頂王冠,再拿鑽石鋪道。
她樣貌美麗,氣質華貴,可以套上任何高價服裝,充當模特走秀,卻又具備靈動與掌握一切的氣質。
當她蔚藍的眼睛看過來時,沐浴金色陽光的阿施塔特猶如簡直如同瑪麗亞聖像。
她有神性。
在被阿施塔特的美貌震懾後,迪亞波羅莫名地想。
他倆扮演的是普通情侶,出入高端百貨門下的奢侈品店意味著被店員從頭到腳審視一通,試圖看出客人的家世背景與財力。
阿施塔特的身側仿佛有股神秘力量,牽著店員往她身邊靠。
他們迷蒙又崇拜,像是被客人的臉龐吸走了靈魂。
迪亞波羅趁機四下打量,他僵硬的臉看起來還意外挺威嚴,達到了掩飾內心退縮欲望的作用。
他若無其事看著店裡的裝修與暗藏玄機的射光,據說這是棟六百年曆史的文藝複興時期古建築,被品牌包下作為那不勒斯最大的門店。
“我們與米蘭的總部聯係過了,您如果需要……”
店員們爭相與阿施塔特說話,被她玄妙的光芒迷得七葷八素。
她很不正常,迪亞波羅看著玻璃櫃,上麵放著店員為他取出的限定款手表。
這些人竟然沒有一個注意到周圍環境,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在阿施塔特身上。
迪亞波羅於是毫無愧疚感地把表順走了。
而那不勒斯地下世界又多了一名加入者。
“你們很順利?”撒赫爾詢問
“很順利,他天賦異稟。”阿施塔特微笑著回答。
“沒問題,表盤單獨取下來可以在二級市場賣好幾十萬,我能搞定。”撒赫爾把表舉到燈光下看。
“…哼”名叫摩洛的肌肉男默默端上菜,對新人過於成功的初次行動表達了不屑。
“卡布裡沙拉,阿馬特裡切麵條 ,三文魚烘蛋,瑪格麗特披薩。”
迪亞波羅詫異地看著這個外表與舉止不符的壯漢,他端上來的菜竟然像模像樣,色香味俱全。
“不要看我,我們輪流做飯,今天你有功,吃意大利菜,輪到你做的話……先說好我絕對不吃意大利菜。”
摩洛粗聲粗氣強調。
“我以前都隻吃火燒過的小孩。”
壯漢舔舔牙縫,故意加大了音量。
“要這對夫妻的第一胎。”
……他在說什麼奇怪的話?
棕色頭發的男人拋下恐怖片發言後,還給迪亞波羅倒好了葡萄酒,讓後者更加坐立不安。
“慶祝我們有了新朋友加入。”阿施塔特好半天才從房間裡出來,換了一身輕鬆閒適的,淡藍色新吊帶裙,潔白的胳膊與腰部曲線讓人移不開眼。
“謝謝你們收留我,但我更想要知道怎麼偽造證件。”迪亞波羅急著問他的問題。
“給你。”撒赫爾沒從他的小零件上挪開眼睛,一邊折騰一邊毫無形象地抓自己那塊披薩。
一張紙啪得拍在迪亞波羅麵前。
“伊拉利奧·羅西……”
“你的照片得自己釘上去。”
這幫人把自己的假證辦好了?
“這是之前一個倒黴蛋留下的,我改了一下,可以買船票機票,上街被警察攔住也能證明身份。”
撒赫爾笑了。
“以後你就是伊拉利奧·羅西,這個身份雖然沒法讀大學,但日常生活綽綽有餘。”
“你今後打算怎麼辦?”阿施塔特端莊地晃著酒杯。
迪亞波羅也不知道。
他背了兩條人命,雖然其中一條與他無關,但撒丁島絕對不能回。
“我不知道,但我不能回家,謝謝你們收留我,也謝謝你們幫我的忙。”
他想來想去,決定不說真話,偷竊就算了,然而他遇見的是更麻煩的問題。
“如果不能回家,要不要留下跟我們一起?”阿施塔特挽留他。
迪亞波羅最終決定過幾天觀察觀察再走。
他住進這棟老屋最小的空房間,三位屋主替他整理出一張床,讓他放下自己為數不多的家當。
“你太高了睡不下,自己想想辦法蜷著吧。”摩洛依舊粗聲粗氣。
迪亞波羅表示能接受,畢竟他近十幾天都住著散發黴味,隔音不佳的劣質房間。
這裡好歹沒有小偷,沒有半夜敲門的人,沒有一臉嫌棄的屋主。
當然也不同於寧靜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