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1 / 2)

距離迪亞波羅逃走已經過去數日,那夜過後,他乘最早一班船去了那不勒斯港,隱姓埋名,不使用證件,不在公共場合拋頭露麵太久,在廉價旅館休息,每日購買報紙查看動向。

他急需知道警方的動靜。

但異常的是,沒有動靜,無論是警方還是媒體。

他離開撒丁島後第三天,才有小報登載島上某旅館半夜起火的新聞。

火災燒死1人,確認為英國籍遊客,來撒丁島旅遊觀光。

報道稱現場房間連行李都被付之一炬,僅僅在衛生間留下具重度燒焦,無法辨認的屍體。

警方以旅客煙頭點燃衣物作為結果處理,分析遇難者半夜起床時,火勢已大,消防設施不足,煙霧報警器也剛好沒電,他匆匆逃往衛生間,很快因一氧化碳中毒失去意識。

就此結束,沒有其他調查下去的打算。

難道自己的運氣真這麼好?

迪亞波羅總算安心放下了報紙。

觀察了幾天沒有動靜,積蓄漸空後,他決定去賺點生活費養活自己。

他個子高,年輕,找個零工也不難,那不勒斯港魚龍混雜,移民,外國人,混混各成一派,隱姓埋名很容易。

在港口乾了幾天分撿工後,他又去城內幫人刷漆,一整天下來,滿腦子都是醛類物質的刺鼻氣味,手臂酸軟無比。

迪亞波羅隨意買了個小攤披薩,坐在室外桌位吃。

又鹹又硬,隻有遊客才會買的披薩。

下一步打算是什麼?要不要出國?在國內不確定性太大,隨時會有危險找上門。

也不可能回撒丁島。

那個萊塔為什麼如此了解他?

那很明顯是剛剛來島的外地人,但前一天還與神父談笑風生,半夜怎麼就把自己的消息全打聽清楚了?

難道有人故意告訴了他?

一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內幕。

他開始後悔太快乾掉了萊塔,但那個男人出乎意料強壯,自己並沒能一下敲暈他,而是改為勒住他的脖子,雙方僵持四五分鐘後,萊塔才咽氣。

迪亞波羅拆掉煙霧報警器,換上沒電的舊電池,打開衛生間把萊塔塞進去,摸走他的證件錢包之後才放火。

他一邊做這種危險的事,一邊想著自己今後的生存需要些什麼。

非常奇怪的是,他異常冷靜又熟練,就像他的噩夢與既視感一樣。

萊塔的問題到此為止,伊萬昂尼斯的事又如何解釋?

昂尼斯的父母認為是自己殺了他,但說到底,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混混是如何栽進了池塘,村民們隻是對自己發起了私自審判。

冷靜,必須冷靜,萊塔已經死去,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自己有罪。

迪亞波羅狠狠咬下一口披薩,他有雙獨特的眼睛,乍一看仿佛惡魔,形狀可怖,足以嚇跑小孩。

接著迪亞波羅就看到一雙長腿,和赤紅漆皮高跟鞋。

他找不出具體形容詞,隻能稱之為極其美麗的女人,正微笑著看他。

她沒有南歐人沐浴陽光後得到的小麥色皮膚,深棕色長發,帶了點東方人的秀致,絲絨紅唇勾起,天鵝般的白色脖頸,一襲絨麵黑色長裙,修出細腰,身上配飾無一不精。

之所以說極其美麗,不隻因為外貌。

當看到女人藍色瞳孔的瞬間,迪亞波羅感覺到了平靜,他靈魂裡的嘈雜,被安撫住,產生一種迷蒙的平靜。

這對他來說可是罕見情況。

“小家夥,你很缺錢吧?”美女率先開口。

“……”他不知道怎麼回答。

“你是外國人嗎?”

阿施塔特對自己的眼光非常自信,她能一眼看出彆人在想什麼。

眼前人挽起的袖子,額頭的汗漬,灰撲撲的衣著,咬了一半的晚餐,很年輕的臉。

“我……沒有,我是來賺生活費的,我是本地人。”

他沒有父母。

隨著索裡特納索的失蹤,他與養父已經不存在實質意義上的關係了。

至於親生父母?那更不可能,是沒有任何血親的迪亞波羅。

“真可憐。”

阿施塔特一聽他說話的口音,就知道他來自哪裡,但她決定不計較細節。

“這塊披薩好吃嗎?”

她指指青年手裡的食物,薩拉米腸鋪在餅麵,還咬掉了一半。

“……不太好吃……”

迪亞波羅隻能僵硬地回答。

接著美人優雅地整理了裙擺,就勢在他麵前坐下,一雙光潔秀美的手托住臉,歪頭看著青年。

“那你每天都吃這麼難吃的東西嗎?”她的聲音就像樂器演奏出來般美妙。

迪亞波羅在不知如何回答的同時警惕心大漲。

“可憐的孩子,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幫你找份工作,如果你表現好,還能包吃住。”

迪亞波羅十分錯愕,怎麼才短短幾天,就有兩個人爭著想給他介紹工作?

“那不勒斯的治安很差,有很多混混,你一個人流落大街會有危險。”

“還是說,你想加入他們?”

美女用塗著豔紅甲油,反射出棱鏡般光澤的小指甲蓋在桌上畫圈,卻又不去看迪亞波羅的眼睛。

迪亞波羅內心的懷疑被一股奇怪的衝動壓倒。

“沒有……我隻是缺錢。”

他磕磕巴巴說出想法。

加入那些危險分子?暫時還沒考慮過。

美人朝他綻放出熱情的笑容。

“我叫阿施塔特,如果你有困難……要跟我一起來嗎?”

迪亞波羅在反複權衡之後同意了。

漆皮高跟鞋在地上叩出噠噠聲,他們拐過七八個小巷,鑽進某個年代久遠的公寓,路人對這個組合投來好奇的眼神後,又很快失去興趣。

“真是的,你們又不開燈。”

阿施塔特推開門,迪亞波羅則驚訝於她居然住這種地方。

陰暗燈光下,兩個大男人正蹲在餐桌前,埋頭忙活,屋裡是堆積如山的紙盒,地上則放著塗料,工具擺件。

“喲,阿施塔特,帶小男朋友回來啦?摩洛會吃醋的。”金發寸頭最先注意到,語氣輕浮。

“……哼,是食物嗎?”對麵褐發肌肉男不屑冷哼。

“不要說奇怪的話。”阿施塔特把皮包掛好,邁著優雅的步態跟兩個男人打招呼。

“他是我找回來的幫手。”她指指旁邊顯然是對現狀十分警惕的青年。

“這是撒赫爾,我的同事,這是摩洛,我的老公。”

撒赫爾隨手打了個招呼,懶得看門口兩人,埋在自己的工具桌上。

“小子,你聽好,我們這不是幼兒園,阿施塔特願意收留你,我可不會,你要是不能展現相應的價值,就給我滾。”

摩洛則態度倨傲,不太想接受這個新人。

迪亞波羅在進門前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阿施塔特則譴責地看了摩洛一眼,隨即拉著迪亞波羅進房間。

她一點也不介意迪亞波羅的局促不安。

“我給你找一套衣服,明天打扮好陪我出去逛街。”

阿施塔特床頭櫃則放著大摞時尚雜誌,從Vogue到Grazia一應俱全。

封麵寫滿了時尚口號,高收入人群的一言一行,暗藏引誘與刺激色彩的文字,其中相當一部分是神父口中的下流刊物。

阿施塔特打開衣櫃,各式亮片,絲綢,皮革的衣裙,也有不少男裝。

“我看看……阿瑪尼……不行……莫斯奇諾的夏季新款……太花哨……這件……克洛伊?”

她翻來翻去。

“逛街?”

“我們會去店裡‘拿’東西~你來演我的男友,我會教你怎麼裝出常逛珠寶店的樣子,我們還要製定接頭暗號,你要背下來。如果做得好,比你在街邊打零工賺多了。”

“撒赫爾熟悉很多渠道,他負責我們的後勤。摩洛是打手,我指揮他倆。”

原來他們是小偷。

迪亞波羅鬆了口氣,差點以為自己麵臨著被拆開了拿去賣的危險。

但這麼美又氣質不凡的女人,說是貴婦也不為過,竟會和兩個混混棲身於廉價公寓,怎麼想都很奇怪。

“真的可以賺錢嗎?”

以防萬一,他還是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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