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拍了拍灰直起身子,這個屋子的主人通常會無視她,那些身著奇裝異服的大人,也拿她當空氣,隻有小達比偶爾會逗她,並在她無趣的反應中走開。
“喂,你叫撒拉弗對不對,小女孩,快過來,我想問你件事。”
她聽到了一個沒聽過的聲音,好像是那個關進房間裡的少年……
不不,不是他,少年的聲音沒有那麼低沉。
撒拉弗看了看關著“Dio大人囚徒”的房間,那個少年躲在門邊,看不到臉,隻露出一點顏色獨特的頭發。
頭發的顏色……她喜歡,跟她過去那個抱枕兔子一樣。
“撒拉弗,小姑娘,快過來……”
囚徒繼續努力,想讓她過去。
門後的迪亞波羅,竭儘全力想把那個女孩叫過來。
沒錯,多比歐剛剛切換出了迪亞波羅的人格,並且他是清醒的。
不知道是因為雙重人格,還是因為阿施塔特寶石的祝福,迪亞波羅在被安上肉芽後不久,就恢複了理智。
他一直靜靜觀察,弄清了自己的處境,偽裝成被控製的姿態,等待逃跑的機會。
但如果讓多比歐出現,可能又會回到被操控的狀態。
他需要讓這個小女孩把牢門鑰匙偷來,以便逃出去。
該死,但要如何讓她聽自己的?
迪亞波羅發愁了。
正如達比所說的那樣,撒拉弗對外界刺激毫無反應,如果不是她還會活動,迪亞波羅幾乎以為她患了自閉症。
他一開始以為是語言不通,在嘗試了所有能溝通的方式後,迪亞波羅放棄了說服她。
小孩子喜歡什麼……他苦思冥想,什麼能引起小孩子的注意?
他摸摸牛仔褲,有一塊鼓起來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多比歐之前塞在兜裡的花生糖。
撒拉弗發現囚徒換了個方式吸引自己。
“撒拉弗,你想吃糖嗎?”
迪亞波羅努力伸出手,仿佛要伸手去喂動物園柵欄裡的鹿,隻不過被關在籠子裡的是他。
快感興趣啊,不然他真的沒辦法了。
撒拉弗看了他一會,走了過來。
成功了……
金發女孩小心翼翼剝開糖紙,看了一會,把糖慢慢放到嘴裡,細細品味了才咀嚼起來。
“那個,撒拉弗?你聽得懂我說話嗎?”迪亞波羅嘗試用英語問。
女孩揚起臉來,點了點頭,她聽懂了。
原來還記得怎麼說話。
迪亞波羅連番解釋自己的需求後,撒拉弗仍舊坐著沒動。
迪亞波羅猜不到她心裡想什麼,但她乖乖地坐在牢門口,也沒走,綠色大眼睛追隨著半個身子都在陰影裡的迪亞波羅。
她看起來很好奇,比剛才的樣子活潑多了……應該沒有敵意,自己或許可以再試試,迪亞波羅想。
小孩子……要怎麼才能讓他們聽話?
迪亞波羅遇到了平生最困難的問題。
“那個……你想聽故事嗎?”他思前想後,總算決定豁出去,在腦裡檢索常識,試圖用上自己全部的哄小孩技巧。
總共也沒多少,主要因為多比歐不在正常人範圍內……
聽到故事,撒拉弗的表情瞬間專注了許多。
果然還是個小孩啊……
“呃……很久以前,有個年輕人說,他不想死,他想找到所有人都不會死的永恒之地。”
“於是他告彆親人踏上旅程,見到人就問哪裡可以不死。”
“……他遇到一位老人,老人說‘想不死,就跟我來。”
“老人會用小推車推一整座山,這需要一百年時間,在此之前年輕人不會死。”
“但年輕人不想要這個結果,那不是不死之地,於是他繼續旅行,看到一位修剪樹枝的老人。”
“這位老人說會修剪樹枝兩百年,在此之前年輕人不會死,年輕人還是不滿意。”
迪亞波羅邊想邊組織語言,把他小時候聽過幾次,但根本沒當回事的童話故事複述出來。
“……年輕人再度離去,遇見了第三位老人,他說鴨子喝光海水需要三百年,喝光之前他不會死。”
“年輕人依舊拒絕,繼續踏上旅程,來到了一處宮殿。”
“那處宮殿是真正的不死之地,年輕人住在裡麵很久很久,直到家人都逝去,但有一天他想回去看看,
於是宮殿的國王給了他一匹馬,告訴他可以騎馬回家,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從馬上下來。”
“他就這麼回去了,看到家人都化成了白骨,此時他遇到一個車夫,車夫拉著一車舊鞋子,對年輕人請求幫助,說車子陷進了坑裡。”
太好了,講到這裡這小丫頭還沒走。
“……於是……呃,年輕人被說服,下馬打算幫車夫一把,車夫立刻抓住他,帶走了他的生命。”
青年在女孩驚訝的表情裡講述著故事結局。
“對……原來車夫就是死神,而馬車上的舊鞋子,全是死神追趕年輕人時磨破的。”
迪亞波羅絞儘腦汁才回憶起這個故事,結結巴巴給女孩翻譯成她聽得懂的版本,他自以為講得很完美,但撒拉弗的臉色卻逐漸灰敗。
“他最後還是死了嗎?”女孩問。
“死了。”迪亞波羅想了想回答,好像沒有什麼周轉餘地。
“他沒有逃脫死神嗎?哪怕找到了宮殿。”女孩又問。
“沒有,宮殿也沒有用。”迪亞波羅再度回答。
“為什麼不可以逃脫死神?”女孩猶豫一會,終於抬起頭問,神情相當嚴肅。
“……因為沒有人能永生,所有人都會死。”
迪亞波羅認真地給這個恐怖童話提煉核心。
他提煉的實在太到位,到位到剛剛還稍有起色的氛圍,立刻又垮了下來,隻能看到撒拉弗沮喪而絕望的臉。
囚徒和奴隸之間被深不見底的魔館氛圍籠罩,仿佛下一秒吸血鬼就會抓他們其中一個去燉湯。
當撒拉弗眼中隱隱帶著淚水時,迪亞波羅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憑一己之力,讓眼下氣氛惡化了。
他就知道,跟小孩子說話一不小心就容易引發誤會,但多比歐就不會這樣……因為撒拉弗是個女孩嗎?!
冷靜,得想個辦法解決,小女孩喜歡的,小女孩喜歡的……
迪亞波羅又講了個故事。
美麗的公主普賽克,被愛神嫉恨,便把她嫁給世上最凶惡醜陋的野獸,她讓兒子丘比特抓走公主,兒子卻愛上了她,並偷偷娶她為妻。
二人住在繁華的宮殿裡,普賽克每天隻能在夜裡與丈夫相會,並承諾永遠不看他的真實麵貌。
但充滿神秘色彩的愛情並不能持久,普賽克壓不住內心的好奇,在丈夫睡著的某個夜裡,手持油燈偷看了他的容貌,發現他並不是毒蛇猛獸,驚喜之餘,油從燈裡滴下,燙醒了丘比特。
於是愛情結束,丘比特離開了普賽克。
比起陰森又涉及死亡的故事,有公主、美男子和愛情的童話更適合10歲小女孩。
迪亞波羅講到美麗公主時,總算發現撒拉弗露出了笑容,臉色好了起來,精神不少。
“為什麼,看到了臉,愛情就會結束?”
女孩聽完後磕磕巴巴向他提問。
迪亞波羅苦思冥想,試圖給她解釋童話世界都有“潛規則”,不然劇情無法推動,但結果是撒拉弗聽不懂。
“這是背叛,探尋丘比特的真麵目,在他看來是一種背叛行為,背叛會帶來壞事,隻有信賴最重要。”
迪亞波羅苦思冥想,最後隻能給出這個答案。
撒拉弗似懂非懂,放下心防般點點頭,重複了一遍迪亞波羅的話。
“背叛很不好,信賴最重要。”
“撒拉弗,你知道我的鑰匙,還有那把刀……就是剛才那個男人拿走的東西,在哪裡嗎?”
迪亞波羅見她精神不錯,主動提問。
他甚至隔著柵欄伸出手,輕輕地摸上了女孩的頭。
除了對女友、青蛙、金龜子,這幾乎是迪亞波羅最積極主動,最親切的示好行為。
頭發乾燥蓬鬆,還挺好摸的,雖然亂得像隻鬆鼠。
“你可以趁達比不在的時候,幫我把東西拿過來嗎?”
撒拉弗猶豫片刻,轉頭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