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波羅抱著多比歐坐在地毯上。
主要多比歐非常離不開自己,始終渴望用熾熱體溫圍繞著昔日的老板,而老板再也無法把多比歐裝進腦子深處,或者讓他失去記憶乖乖呆著。
隻能抱著它,接受這份熱情,並開大冷氣解決體溫過高的問題。
迪亞波羅擔心多比歐會打個嗝,然後引燃這張危險的波斯羊毛地毯,把自己的住處兼書房一起燒了。
多比歐他,或者說它,目前最喜歡的是吃青蛙,觀察甲蟲,以及探索迪亞波羅。
這個探索包括用犁鼻器嗅聞迪亞波羅的氣味,然後用鋒利的爪子給迪亞波羅的胳膊撓出幾道血口子。
多比歐也不是故意的,在迪亞波羅提醒它幾次後,很快就收斂了舉止,作為獎勵,迪亞波羅給它買了小號埃特納龍形火山石雕刻品。
多比歐非常喜歡那個亮閃閃的小玩意兒,用前爪扒拉來扒拉去,撓下幾粒黑色粗糙的火山岩碎屑。
“像隻貓一樣。”老板難得低聲念出來內心想法。
他對多比歐沒有警惕,哪怕他成了現在這種模樣,也還是可以感覺到熟悉的靈魂。
一種似有若無,無法對他人解釋清楚,總之存在的奇妙感覺。
迪亞波羅除了坐在電腦前辦公,還得花時間與成長速度飛快的多比歐共處,並且與它交流,讓它在擠破屋子前理解應該變成什麼樣。
他捧著紅色幼龍的頭看,對它說話,用指腹按了按幼龍細小鋒利的牙齒。
多比歐張著嘴乖乖任他打量,以它的咬合力,大概來那麼一下,迪亞波羅的手指就會少一截。
紅龍的體征既不是蜥蜴,也不是鱷魚……真是神奇的生命。
“多比歐,我是老板。”迪亞波羅研究完,又對多比歐循循善誘。
多比歐能聽懂,他確信。
它雖然還隻是如同初生幼兒般行動,隻知道吃,玩,和往迪亞波羅的懷裡鑽,但正漸漸理解自己的“人格”存在。
就跟當初多比歐初次出現時一樣,需要指導。
……如果不跟多比歐一體,就很難知道對方細微的想法。
“光”是理解世界,觀測世界的媒介,所以上帝賦予人反射光的眼睛,並且在創世第一天說“要有光”。
人心與黑洞一樣,光無法照進這二者,也就不能觀測到具體細節。
不能觀測的東西,對迪亞波羅來說,就是不能掌握的東西。
而人心與人心之間唯一的橋梁,就是語言。
我愛你,我信任你,我忠實於你。
光不會說謊,光甚至不拐彎,而語言會有虛假與隱瞞。
這個世界上最深沉不可視的黑暗就是人心。
多比歐如今就在這一大團黑暗裡,變成迪亞波羅未知的存在。
雖然不斷呼喚它,教他認自己這個“老板”,但多比歐興趣缺缺,不太搭理這種稱呼。
……迪亞波羅沒轍了,再又一次被多比歐玩耍似地撲倒在地板上後,他決定給它租個倉庫。
絕對保密的那種,不能給人看見這個生物,不然多比歐就要去尼斯湖裡生活……或者科莫湖,然後自己隻能趁著夜色到湖邊給多比歐喂魚。
迪亞波羅假想著多比歐變成都市傳說的可怕未來時,巴力敲開了門。
“你要查的幫派內鬥信息找到了。”
迪亞波羅從多比歐的尾巴圈裡鑽出來,拿過他托馬爾科夫調查的消息。
果然如他所料,意大利政府已經開始計劃用希格魯特鏟除掉南方大部分地下藥物生意。
“當局的參謀中有人提議引入希格魯特,用這種藥物擠占傳統藥物的市場份額,抽掉南方家族的收入來源,弱化並剿滅他們。”
迪亞波羅一手拿著“絕密”文件,深思熟慮地撫摸趴在地上的紅龍腦袋,反派氣勢十足。
“他們目前正在派人與科赫洽談,請對方提高藥品產能,並給予意大利特惠價,用補貼形式讓藥物惠及到更多領域,如果可能,希望科赫把製藥廠也挪一部分到意大利來。”
“世界各國都想搶希格魯特的工廠,那可是一座金山。”巴力也去逗了逗多比歐,對方沒生氣。
“荷蘭,英國,法國都沒搶到,意大利要怎麼勝出?靠人工成本?”
“原本應該是這樣,意大利沒有優勢,但其中有變數,洛倫佐·法爾科推動了這場合作。”
迪亞波羅翻過一頁密報。
“他說自己是意大利人,希望為祖國解決困難,同意給予意大利特惠價,並優先在意大利境內設置代工廠,條件是官方加快推廣希格魯特,在3年內取代掉市麵上所有舊型藥物,而且他有一半以上股份與決策權。”
也就是說,意大利將優先得到希格魯特的推廣。
“他居然隻要這點報酬,就想推動這件事嗎?”巴力難以置信。
迪亞波羅一隻手撐著下巴,把馬爾科夫找來的通篇會議記錄,甚至洛倫佐激情發言的照片都放在桌子上。
“他的話……或許是認真的。”
不計回報,隻想要達成夢想。
意大利,羅馬利亞,土耳其,常年都是非法藥物貿易的中轉站,而意大利以南由於海運發達,黑手黨家族林立,一直是最難治理的黑暗區域。
洛倫佐這樣的舉動,已經等同於把自己放到了歐洲白色世界與黑色世界的中點,在雙方的搏殺中站到了第一線。
斷黑手黨的財路……迪亞波羅完全可以想象他會受到多少仇視與報複。
“但毫無疑問,他是認真的,他是個理想遠大的人。”迪亞波羅沉吟。
“我很清楚,他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放棄。”
迪亞波羅在那不勒斯港口的安茹城堡前發呆,思考著如何從貝內代托令人煩躁的騷擾中擺脫出來。
但考慮到以法爾科大少爺為首領的南方家族們已經被逼到這個地步,會狗急跳牆也很正常。
這裡還是沒變,紅綠燈杆上的塗鴉貼紙,熙攘的遊客與青少年,還有遠方緩緩駛離的遊輪,與逐漸落下海平麵的太陽。
“迪亞波羅?”
迪亞波羅聽到熟悉的聲音,下意識回頭。
是洛倫佐。
他規規矩矩穿著黑色西裝,打好了領帶,從一輛悄悄滑過來的轎車上下來。
跟幾年前初次在這裡見麵相比,完全不一樣,但跟照片中那個會議桌下打著冰冷白光的精英一模一樣。
嚴格來說,迪亞波羅已經一年多沒見到洛倫佐,雖然禮物與節日問候有照常進行,但對方顯然正忙於自己的事業,沒功夫與迪亞波羅見麵。
偶然見麵的他們坐在海邊共進晚餐。
主菜上來前,他們端著酒杯聊天。
“跟幾年前我們見麵時的樣子很像,對吧?”洛倫佐主動開口了。
他差使保鏢們坐在隔壁就好,不要去驅趕鄰座的普通客人,說了好半天保鏢們才同意這種危險的舉動。
迪亞波羅雖說不愛直視彆人的臉,但此刻也能看出洛倫佐的疲態。
他更成熟了,優雅,沉穩,遊刃有餘,剛才夕陽的暖光令他柔和了不少,少女們經過時還興奮地對這個被人圍繞著的英俊男性竊竊私語。
“貝內代托是不是在找你麻煩?”
洛倫佐詢問迪亞波羅。
“還行吧,不是什麼大麻煩,我不放在眼裡。”
迪亞波羅實事求是地回答,他確實也不在乎。
“真的嗎?”
對方藍眼裡毫不掩飾的關心直射過來,迪亞波羅這時才找到了他過去的一些影子。
“我沒有必要騙你。倒是你最近怎麼了?突然去參加那些與人針鋒相對的事。”
迪亞波羅無視對方問題,毫不客氣地提問。
“我……想努力……我不想放棄。”
洛倫佐撐著臉,長長歎氣。
“我想把希格魯特推廣開來,但貝內代托不同意,他跟爺爺大吵一架後離開,發誓再也不回家。”
“我知道,他的妻子就出身自南方某個家族。”
迪亞波羅了然。
“是的……貝內代托跟南方家族綁得太緊了,他辛辛苦苦建立起今天的一切,卻被希格魯特阻撓……會怨恨也很正常。”
“而爺爺……其實也不同意,他認為現在的收益已經很好,不需要再急著擴張。”
聽起來,這家人正為誰做主吵個不停。
洛倫佐身旁的保鏢突然起身,朝著少爺走過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洛倫佐抬起了頭,左顧右看。
“那個,迪亞波羅,我要走了……我接下來可能會失去聯係一段時間,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可以找……”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洛倫佐,我感謝你的好意,但現在的我已經不需要了,你更應該保護好自己。”
迪亞波羅沒給他什麼提出關心的機會,反而讓他注意自身安全。
“你現在很危險,無數家族都盯著你,說實話,你今晚跑來吃這頓飯就是不明智之舉。”
迪亞波羅非常嚴肅地指出洛倫佐的大意。
法爾科少爺看起來還想說些什麼,但無奈保鏢不斷提醒他離開。
“好……好的迪亞波羅,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