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會其實是個無聊的玩意兒,波魯那雷夫支著下巴這樣想,開場樂時他還能端正肅坐,後來逐漸想躺下。
這東西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球賽呢……
有人對音樂感興趣,有人對音樂會上的人感興趣。
黛安自從見到迪亞波羅後就顯示出最優雅的風采,坐、站、走都力爭完美,緊張又怕失態。
她明明可以自然一些,活潑一些,也沒有人會說她什麼。
波魯那雷夫看似粗心,經常大意蔑視對手,眼睛卻很敏銳。
畢竟練劍可不是簡單的事,觀察細節,找準對方行動軌跡,作出即時反應是必要素質。
當年從香港到埃及,對決那麼多替身使者,他也不斷觀察對方調整戰術。
而此刻,波魯那雷夫特彆希望自己沒注意到黛安的熱切視線。
美麗少女時不時就抬頭看那邊兩眼,或是借整理頭發,把臉朝向迪亞波羅的方向。
而迪亞波羅根本就沒察覺到!
波魯那雷夫看到,波魯那雷夫不爽,波魯那雷夫行動。
法國劍客毫不猶豫坐正,用自己的軀乾阻擋這段視線。
是的,迪亞波羅在左,波魯那雷夫坐中間,黛安在右,這也是法國人察覺到不妙端倪後,激烈要求換座位的結果。
“真是的,你這家夥,一年不見,怎麼還換發型了~”
波魯那雷夫一胳膊攬住迪亞波羅肩膀,後者僵硬了一下,顯然不喜歡被人碰,但好歹沒拒絕。
為了在正式場合不失儀態,把頭發梳成背頭的熱情老板瞟了波魯那雷夫一眼,深色唇線造型前衛,活像個哥特電影主角,但哥特風主角沒那麼強的氣勢,也沒那麼強的生命力。
波魯那雷夫記得他還有不少粉絲,都是些學生或者剛踏入社會的青年,喜歡化濃妝標榜叛逆,然後購買熱情新出的眼影與口紅。
這算不算熱情的營銷策略?把老板推出去充當品牌代言人?迪亞波羅這副打扮……黛安不會學壞吧?
波魯那雷夫極力阻擋女孩視線的行為被察覺到,黛安可能也不想讓自己動作過大,隻能坐回正常姿勢。
“波魯那雷夫……你靠這麼近乾什麼?”迪亞波羅終於沒忍住提問了。
這個法國人今天格外奇怪。
“哈哈哈聽音樂,聽音樂……說起來,我不在的時候,你對黛安關照多嗎?”
波魯那雷夫才剛指向舞台演奏者,又按耐不住,在盛大節奏裡提高音量問迪亞波羅。
看起來後者不給個合理回答,今天就彆想完整地離開。
波魯那雷夫以他練劍十年的耐心起誓。
“關照?你是指日常照顧的話,不是該由她養母負責嗎?但我會給她們零用錢。”
迪亞波羅每個月給一筆不小的錢,有什麼事也會讓屬下替母女二人解決,他極少出麵。
他聽過坊間猜測他與黛安“秘密”關係的謠傳,內容……波魯那雷夫聽到一定會暴怒。
這女孩已經長大了,無論如何避嫌是第一位的,馬爾科夫並不保護迪亞波羅的私生活名譽,而老板不想惹上麻煩。
所以他儘可能不見黛安,隻是因為今天有波魯那雷夫在,不會有什麼問題他才願意來。
而法國人顯然沒搞清其中的微妙關係。
“……那孩子失去親生父母很可憐,你都不打算關心一下她的生活嗎?!還有,對!心理?!”
“我要怎麼關心她的心理?我並不是她的監護人……”
迪亞波羅反問。
他說的確實沒錯……波魯那雷夫氣餒了一瞬,憑借不依不饒的戰鬥精神繼續找迪亞波羅算總賬。
“你還給她送歌劇票!讓她去學跳舞學個沒完沒了,連家都不回!”
法國人的藍眼睛在劇院燈光下異常不滿,話語氣勢十足,伴著激烈的交響樂節拍。
迪亞波羅已經開始感覺神經痛了。
“我……送過她歌劇院票?”
熱情老板一副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樣子。
“你連這個都忘了?!前幾年!黛安剛來意大利的那一年啊!”
波魯那雷夫難以置信這家夥的記性,眼睛都瞪大了。
那麼重要的事……那麼美好的回憶……這家夥居然忘了?!
美聲歌手開始唱歌,而迪亞波羅在劇院音樂與波魯那雷夫的雙重壓迫下,終於回憶起這件事。
是的,他送過票。
那年洛倫佐送給自己兩張最佳位置舞劇《葛佩莉婭》,他不感興趣,聖誕節還工作繁忙,但不去又很浪費,於是包裝好轉贈給了普羅耶蒂母女。
畢竟對尋常人來說不是那麼好到手的票,而普羅耶蒂年輕時常同丈夫一起觀賞歌劇,直到他貪汙暴露並入獄。
“我……似乎確實送過。”
迪亞波羅遲鈍地承認,努力回憶自己還有什麼忽略的細節。
“似乎!?”
波魯那雷夫的意大利語這些年越來越流暢,當場捕捉到迪亞波羅遣詞的不正確,並有發作征兆。
他倆對話的動靜已經讓旁邊的女孩察覺不對,黛安怯怯地拉了一下波魯那雷夫的衣角。
“怎麼了嗎?波魯那雷夫……”
波魯那雷夫立刻放開迪亞波羅,坐回原位,把頭發往上捋,調整口袋巾,衝女孩笑出一口潔白牙齒。
“沒事!我就是跟迪亞波羅打招呼!”
音樂會在法國騎士左右拉扯的心情中進行到後半,芭蕾舞演員們上台後,波魯那雷夫突然冒出一句突兀的評價。
“這些演員跳得真好啊。”
他緊接著又補充。
“你知道誰跳舞也跳得很~好~嗎?迪亞波羅。”
波魯那雷夫拉長了尾音,在“很好”這個詞上加重語氣。
支著下巴的迪亞波羅又瞟了他一眼,他有預感,今天不達成波魯那雷夫的目的,他不會放過自己。
“……波魯那雷夫,我知道你有話想說,直說吧。”
“黛安很想要你的認可……而你一直忽視她,我都聽說了!”
波魯那雷夫壓低聲音,表情頗有點咬牙切齒,不知道是對“黛安想要迪亞波羅的認可”不滿,還是對“迪亞波羅居然忽視她”不滿。
那個天使一樣美麗可愛又乖巧的女孩!居然會有人忽視她?!
“所以她……你……認為我忽視了黛安?”
老板組織著語言。
忽視?哪個層麵的忽視?
原來這就是自己今天非得來這兒的原因?
自己對黛安·普羅耶蒂,除了普通的衣食住行外,究竟有什麼需要“關注”的?
但他知道這話不能說,說了的話,波魯那雷夫將在劇院上演火山爆發。
迪亞波羅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他換了個坐姿,轉過身體認真麵對波魯那雷夫。
“好吧……波魯那雷夫,讓我們省略過程……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麼?”
法國人的種種暗示,沮喪又膽怯的女孩,莫名奇怪的氛圍。
遲鈍的自己容易多說多錯,還不如直抵結果。
“告訴我需要做什麼,合理範圍內我會考慮。”
迪亞波羅擺出一副配合的架勢。
這種結果至上的態度反而讓波魯那雷夫氣悶,仿佛自己才是那個無理取鬨的人。
中途的解釋呢?態度呢?溫柔關懷呢?這家夥就不能傾聽一下黛安的想法嗎?!他除了“解決問題”都絲毫不考慮過程嗎?
黛安渴望這家夥的關注,但考慮到他對黛安的奇怪吸引力……等等,還是彆讓他倆挨太近得好,避免惹出什麼麻煩。
法國人在照顧女孩心靈和保護她未來安全兩頭搖擺,痛苦不堪,深感選擇哪個都會對黛安·普羅耶蒂造成極大的影響,而自己要負起責來。
“好吧,好吧……黛安的學校過幾天會有個演出,我要你去給她捧場。”
終於下定決心的波魯那雷夫把手按在迪亞波羅肩上,一臉嚴肅地告訴他。
前幾天,黛安在聖誕晚餐時告訴波魯那雷夫,她會在學校活動上出演話劇女主角。
“……好啊好啊,聽起來真好,誒,你的表情……難不成你不想演?”波魯那雷夫半醉半清醒,抓著起泡酒瓶臉漲得通紅。
“我……倒也不是……”
女孩低著頭囁嚅,語氣並不是很開心,說話內容很模糊。
她手腳纖妙靈活,有鍛煉後優雅的美,加上天使般的臉蛋,學校裡有不少男生給她遞過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