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安站在聚光燈中,全場靜悄悄地看她。
“溫蒂,不要走!”
雀斑彼得·潘剛剛對她喊完這句話,不高興的臉依舊不高興。
但溫蒂必須走,應該跳一段依依惜彆的可愛舞蹈才對。
過去十來年的記憶在腦裡攪成一團,心狂跳不止。
金發少女站在舞台中間,做了個起手勢。
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愛,我過去的人生都充滿痛苦與羞恥。
我記得剛來學校時的小心翼翼,記得被第一次欺負時的手足無措,跟不上學習時養母有些失望的眼神。
我曾經以為這是懲罰,是懲罰我過去的某件錯事,是我還不夠好,不夠虔誠。
多比歐發現有些不對,黛安做出的動作,根本不是排練時那支克製柔和的舞。
她激情狂熱,金芒球體緊隨其後。
黛安·普羅耶蒂在即興發揮,現場起舞。
戲劇部顧問已經張大了嘴。
不知為何,我有了力量感,背後彷彿有一股溫暖的火焰。
無論怎麼做都會錯,無論怎麼做都會失敗的話,那就放縱生命吧。
我要接受羞恥與痛苦,燃燒生命,熱情地向前奔跑。
她的金色長發飛起,腳尖輕盈如鹿蹄,僅僅15歲就有173公分的身高,頭身比達到了絕佳平衡,麵龐美麗,身材纖細又富有爆發力,她受過芭蕾基礎訓練,是跳得最好的一個。
抓準節拍,肌肉爆發,對四肢和韻律精準的掌控力。
天賦如此,她是絕對的表演者。
溫蒂離開後順應了成長,再也沒有回頭。
是的,一切都無法回頭。
在音樂中,她背後的金色光源逐漸露出輪廓。
那是一顆旋轉金屬球體,外表雕刻著小孩子外形的天使,無花果葉,巨大寶劍。
黛安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替身孵化,她隻是本能地使用那股力量。
所有範圍內的人,都被替身的力量影響,他們被舞姿吸引,被音樂打動。
一個呆在父母懷裡的5歲小孩,看著舞台上的美麗少女愣住,忘記把手指從嘴裡拿出來。
愛是信仰,是意義,我克服一切,隻是為了得到愛。
她轉過幾個圈,白天鵝展翅般舉起手,記憶裡的痛苦漸漸被熱情驅散。
不要軟弱,不要依依惜別,我想得到啊,我想抓到自己渴望的東西,我不想等,為什麼要等?!
替身球體開始在音響裡施加影響,把迷人和動聽注入每個人的大腦,把美與愉悅播放在每個人眼睛裡。
養母,喬魯諾,觀眾,迪亞波羅……沒有一個可以逃脫這種影響。
聖恩光芒照萬丈,從今萬世永流傳。
迪亞波羅呆坐著,他無法遏製地回憶起過去教堂裡吟唱的聖歌,潔淨飄渺,彩花玻璃透出陽光,印出神靈麵容。
黛安·普羅耶蒂的金色球體替身,緩緩張開一雙小小的潔白羽翼,撲扇著十分可愛。
迪亞波羅的手捏緊了座椅扶手。
幾分鐘後,少女做了收尾動作,平複呼吸,朝觀眾席鞠躬。
全場呆滯,到後來有一個人鼓起了掌,再然後掌聲雷動。
“太美了!”
有幾個家長甚至站起身,激動到潸然淚下。
“我……我想起了自己初中畢業那場晚會!”
“嗚嗚嗚我也是,我想起自己第一次收到禮物的那天……”
“為什麼,我想哭……”
金色球體替身悄悄隱去,留下滿堂回不過神來的人類。
“她她她,她剛剛乾了什麼?!”
戲劇部顧問嘴巴張得老大。
喬魯諾還沒從回憶起第一次吃到布丁的感動中緩過來,就被多比歐拉到黛安身邊一同鞠躬謝幕。
觀眾聲浪一波接一波,想和美麗的女主角再次告彆。
“你真美!”
“黛安·普羅耶蒂我愛你!”
“求你了,再跳一段吧!”
人群中已經有人開始丟玫瑰花,是來看表演的中學男生,他們有些甚至想衝上台告白。
演出在失敗後大獲成功。
雖然故事演得一團糟,但女主角的表演過於突出,到後來幾乎沒人記得這是個什麼故事。
黛安逃出熱情洋溢的老師與同學包圍,看到養母時,猶豫並跟她擁抱了一下,隨後快速鑽出來,說著抱歉,並快速消失在走廊裡。
對不起,她依舊無法完全對養母的長相釋懷。
而且她已經有媽媽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不能忘記臨死前保護她的媽媽。
夜風有點冷,她穿著演戲時的英式居家小睡裙,從後門跑到室外,直到球場。
隨後在籃板下崩潰大哭,邊哭邊揉眼睛,把剛剛壓抑的負麵情感釋放出來。
特彆酣暢淋漓地大哭。
也不知道是哭過去的記憶,還是責怪自己這麼久才想起來,抑或者一團糟的演出。
最後的舞蹈能成功完全是預料外。
“黛安?”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熟悉到女孩單薄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是迪亞波羅。
她的拯救者,告訴她求生之道的人。
迪亞波羅站在月色下,地麵反射出白光的積水與籃球場塑膠,麵部勾勒出深邃輪廓。
哪怕驕傲地長到173公分,還是跟迪亞波羅差了一大截。
他們之間有橫亙的一條鴻溝。
黛安捏緊了拳頭,內心緊張起來。
“……”
她竟然不知道該如何主動說話,也不知道該討論什麼話題。
記憶?父母?過去?那都跟迪亞波羅無關。
他們之間的關係是空白,沒有任何責任或者義務牽連。
比喬魯諾的“基金投資人”,以及多比歐的“遠房叔叔”都不如。
好歹一個有金錢關係,一個有血緣關係。
而她,自從和迪亞波羅一起逃命,並拿到箭後,就沒有關係了,對吧?
迪亞波羅半晌後打破了沉默的空氣。
“黛安,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嗎?”
“我不知道……我……搞砸了,然後跳了舞,對不起……”
她不想這麼低聲說話,但沒辦法,眼前這個人一來,她就跟見了天敵的兔子一樣。
迪亞波羅的眼神很複雜,黛安看得出來,他有很多話想說但不打算說。
他臉頰瘦削,兩側凹陷的陰影瘮人又迷人,奇特碎眸在月光下猶如非人類。
黛安不是沒聽過自己的同學討論迪亞波羅,說他其實是個久居意大利的吸血鬼。
說他是某個貴族私生子,所以有啟動金。
她甚至看到過以迪亞波羅為原型的,猜想他的驚人身世。
然而,初見他時,他隻是個關在囚牢裡的人。
“黛安,你剛才……非常出乎我意料。”
迪亞波羅說話了,平靜語氣伴著黛安久久未聽到的評價。
久不被評價,也就意味著久久沒有被他認真注視過了。
“你做的……出乎我意料的好。”
黛安猛然抬頭。
“你果然前途無限,當初我沒看錯,你經曆成長,已經變成了優秀的人。”
“我的……什麼?優秀?”
黛安結結巴巴地問,她剛才差點把手背到身後認罰。
“你是一個替身使者。”迪亞波羅告訴她。
替身,黛安不是不知道這東西,波魯那雷夫對她講過,還讓銀色戰車和她相互比劍玩。
“我根本就看不清什麼替身,你就不能慢點嗎?!”
女孩抱怨著。
“哼哼,黛安,所謂騎士就是要不畏困難,不懼強敵,哪怕是看不見的對手,也要想方設法破局。”
波魯那雷夫得意地叉腰,用銀色戰車指導女孩的用劍姿勢。
“騎士……是公主新娘裡那個角色嗎……”
黛安靈活地打滾躲過地上一挑,邊氣喘籲籲地問。
“騎士,就是為高潔的理想奉獻忠誠的人,並以此得到榮耀與貴婦人的認可……”
波魯那雷夫眼裡冒出星星,陶醉地回憶起與他失之交臂的數個女性。
黛安護具上蹭了一灘泥,她瞄準機會直取穩站著不動的波魯那雷夫下巴,再次被銀色戰車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