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似乎劃過了一陣一陣的白光,此時此刻,江以霖的眼睛隻能無力的大睜著,甚至都做不到合攏雙眼。
醫生將口罩輕輕的摘下,用那偏薄的嘴唇,不斷的親吻著江以霖的耳廓,近距離感受著他的掙紮力度,慢慢的變小。
江以霖無力的看著那頭頂上的燈光。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幻化成了模糊的光源。
腦海內消毒水的氣味,不斷的擴散著,似乎超越了一道虛無的邊界,就像是記憶……在此刻真實的降臨在了現實世界中。
恍惚間,巨山精神病院的醫務室似乎變了一個樣,變成了另一個整潔乾淨的谘詢室。
在朦朧的影像之中,江以霖看到……似乎還是哈迪斯醫生長相的人,正坐在椅子上塗寫著什麼。
而自己仍然躺在病床之上,被打了藥劑無力的看著這一切。
坐在哈迪斯醫生對麵的,是一個微微蜷縮著身子的的年輕人。
黑發青年看不見他的臉。
——他的臉就像是被刻意模糊了一般。
那個年輕人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服,然而整個人卻充滿著晨露一般的清透。
在腦海內,醫生和這個年輕人沒有說完的對白,此時此刻終於又重演了出來。
江以霖的思緒已經陷入了混沌之中,他隻能麻木的看著這一切。
“記憶錯亂……你是說你的朋友在經曆過了親友失蹤的事件之後,產生了幻覺?”
“是的。”
那個年輕人似乎有些局促不安的低下頭,輕輕的勾著自己的小手指,聲音也柔柔弱弱的,“江……他對於之前,我和他所經曆的一些事情,都產生了質疑……”
“除了他認為,有人藏在他的身邊,想要殺死他重要的人以外……他記憶中一些參與了他重要事情的對象,全都被他模糊了。”
年輕人的聲音,猛然低了下來,似乎是陷入到了無限的沮喪之中,“我和江……最初相遇的時候,是在一家賭場裡,而他竟然、竟然把這個重要的時刻都記混亂了……江認為,那是他和我們的另一個朋友,喬伊相遇的場景。”
醫生微微向後靠了靠,把身子靠在椅背之上,撐著自己的下巴說道,“如果說是因為外界的事情對他產生了些許刺激的話,的確是有可能的。一個人的大腦越活躍,往往這樣的影響也就會越大。”
年輕人慢慢、慢慢的抬起頭,在聽到醫生的話後,聲音變得飄忽了幾分,像是鼓起自己所有的勇氣,說出了一個有些不可思議的提議。
“——我有一個問題。”
“如果……醫生幫助我對他進行催眠的話,我能不能、我能不能……進入他的腦海內,重塑他的記憶?”
“重塑記憶?”
“拜托了醫生……這對我很重要!”
………………
記憶在這裡戛然而止,一切又變得模糊了起來。
江以霖感覺到自己的視線……猛然間清明了些許。
黑發青年不斷的喘著氣,此刻他就像是一隻瀕臨溺死的生物。
在他的麵前,正是醫生將那醫用綁帶拆解了下來,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之中不斷摩挲著。
哈迪斯醫生的神情,似乎變得非常的怪異。
他不斷的看著那麵色發青的青年,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真奇怪……”
醫生自言自語的說道,“看著你完全陷入窒息的時候,我竟然有些不忍……真奇怪。”
江以霖的嘴唇,此時此刻已經變得無比的青紫,他的眼角也帶著不正常的紅暈。
黑發青年的聲線有些顫抖,他極力的恢複著冷靜。
哈迪斯醫生看著江以霖的麵容半響,突然笑了笑,又低下頭,親了親江以霖的嘴角,說道,“算了……如果真的讓你變成一個死物的話,儘管會滿足我一部分的需求……但是——”
“但是……從今以後你再也不會笑……再也不能說話……再也不能發出這樣動聽的,讓我搖曳的喘息聲,嗯,這樣想想,那似乎是一個遺憾。”
“——如果我想要得到冰冷的你,那麼我勢必就會失去鮮活的你啊。”
醫生又把手放在了江以霖的鎖骨處,他似乎是在做著一個糾結的選擇,眼神一會兒顯得極為冰冷,一會兒又柔軟了幾分。
幾次變化下,醫生終是歎了口氣,將手收了回去。
他似乎想到了另外一個比較好的辦法,眼睛都笑得彎了起來。
“我突然產生了另一個想法……比起讓你就這樣死掉,我可以就這樣圈養著你,讓你就這樣正常的老去。”
醫生撫摸著江以霖的頭發,輕聲說道,“不用擔心我……我經過了形體實驗儀的改造,壽命和正常人類不同,我的肉體得到了無限的延長。”
他又用嘴唇吻了吻江以霖那泛紅的眼尾說道,“我可以先享用著鮮活的你,把你困死在這座精神病院內,等待著在你生命終結的那一刻,抱著你的屍骨滿足的歎息。”
“——這樣的話……我就同時的享用了你兩麵的人生。”
他越說著,似乎越興奮起來了起來,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真的是無比的美妙。
哈迪斯醫生立即將江以霖手上的綁帶和腳上的禁錮拆解了下來,把無力反抗的黑發青年抱在自己的懷裡,對著那蒼白的耳廓親了一口,說道,“你覺得我的這個想法怎麼樣?嗯?”
“我查過了,那隻小老鼠隻對你告密過,沒有向其他人說過這一切……政府不會有來徹查的一天,隻要那個計劃被上級壓製著,起碼在你活著的時候,應該不會有這種情況的發生。”
他越說越興奮了起來,開始神經質般地不斷的摩挲著江以霖的臉龐。
江以霖緩緩的閉上眼睛,那段時間的窒息體驗,讓他還沒有緩過神來,聯合著麻醉藥劑的作用,讓他的大腦昏昏沉沉的,四肢仿佛已經不聽使喚了一般。
猛然之間,哈迪斯醫生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把江以霖小心地放在了床上,神情一下子陰鷙了起來。
“不行……不行,我要確保一切都萬無一失……我要把所有知道你的人都送到地獄中。”
“對……沒錯,一定要這樣。”
他來回踱著步,又將那櫃子裡原本塞著的邁爾斯踢了出來。
哈迪斯醫生的動作看上去極其的粗暴,被他扔到了地上的邁爾斯,眼睛被黑布蒙著,嘴巴內也堵著許多的棉球。
醫生粗暴的將邁爾斯臉上的黑色紗布扯開,將手術刀握在了自己的手上,一步一步的朝他逼近。
他嘴裡不住的念叨著,“你是了解他最多的人……我不能夠允許在這座精神病院有你這樣的人存在……”
哈迪斯醫生猛地伸手,將那手術刀就這樣狠狠的朝邁爾斯揮舞著。
邁爾斯的眼睛猛然瞪大,向旁邊一靠,躲過了醫生的攻擊。
“嚓——”
手術刀被狠狠的插入了那白色的牆壁之中。
邁爾斯咬了咬牙,看著那在辦公桌之上神色有些渙散的黑發青年,眼圈一下子紅了。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危,才來到了這裡。
——不,一定要一起活著……一起和江活著……離開這座精神病院!
一團黑霧快速地閃現著。
邁爾斯突然感覺到,自己的體內充斥著一種奇怪的力量。
似乎是因為信念,也可能是因為其他一些比較玄妙的東西……他咬著牙,伸出手,硬生生的接過了醫生手術刀第二次的攻擊。
“啊啊啊啊啊——”
瞬間,他手上的皮肉就這樣綻了開來,血珠不斷的滑落著。
邁爾斯仍然咬著牙,借著這個衝力,將自己手上的繩索扯開。
他飛快的向前一躍,把躺在床上的江以霖背在了自己的椅背上,雙手托著江以霖膝蓋的位置,不停的呼喚著黑發青年,從醫務室中奪門而出。
“不……你不能帶走他,你不能、你沒有資格!”
“他是屬於這座精神病院的……他是屬於我的,你不能帶走他!”
醫生在邁爾斯的身後追著他們。
他的聲音帶著些許扭曲的癲狂,完全破壞了那原本清冷的聲線所應有的弧度。
——不,我能。
在黑幽幽的過道之上,邁爾斯用儘全力朝著電梯的方向跑去。
他眼裡閃過了堅定奪目的光芒。
——我能。
——我們要一起,逃離這座精神病院,再把這瘋狂的一切全部揭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