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加快速度，半小時後來到第一軍在森林裡的臨時駐地。
這是士兵齊根伐木，砍出的一片空地。
條件有限，沒支帳篷，僅隔著幾米點燃篝火，士兵們除去在外圍站崗警戒的，其他都圍著火堆席地而眠。
看見元帥大人到來，士兵迅速爬起站隊，很快在張牧身前排齊。
從左往右掃視臉上沾滿焦土的士兵，張牧輕聲問：“見識死亡了嗎？”
“是！”
“理解什麼是死亡了嗎？”
“是！”
“很好。”張牧露出笑，“有人要退出嗎？
這是唯一的機會。”
跳躍的火光，映照著他們堅毅臉。
無聲。
戰場，是人類成長最快的地方。
“解散。”
士兵們抱著自己的槍，有序回到火堆旁躺下。
“出現錯誤決策，會死很多人的。”米赫立在他身後幾步，低聲說道。
和張牧相處一段時間的米赫，覺得以他善良的性格，即使不改變念頭，也會勸慰自己。
事情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樣。
張牧表情從未有過的冰冷：“沒有犧牲，就沒有勝利。”
戰爭，沒有不死人的。
第一軍招兵之始，就不強迫任何一個人加入。
並且張牧一再強調，與拉古的戰爭會死很多人。
設伏當天，他還向全部士兵這樣說——我需要你們，為我們獻出生命。
那會的張牧，並不是煽情。他知道戰爭的殘酷，去搶油耗子的時候，廢墟裡的兄妹隻是冰山一角。
他再三告訴士兵，打仗要死人的，同時努力讓他們了解，死亡到底是什麼。
一場仗打下來，足夠他們懂了。
因此，剛才的問話，真是最後一次。
米赫在後麵，看不見張牧的臉。
愣神會，他問：“你知道多米特會做出什麼樣的決策？”
“初戰即決戰。”
回過身，張牧麵色已恢複成平日的淡笑：“拉古可以增兵，兵力本就處於絕對劣勢的我們，
拖下去隻會增大戰敗的概率。”
“一次決出勝負嗎？”
“隻有如此。”張牧向營地外的黑暗裡走，“眼下我們僅有的優勢，就是槍械、炮火。
且這個優勢會隨著時間推移，不斷降低。
不給敵人適應的機會，畢其功於一役才是最好的選擇。”
“畢其功於一役是什麼意思？”
腳步頓了下，接著繼續走向夜幕，邊說：“你不懂。”
所以我才問呐。
米赫摸不著頭腦，抬腳跟過去。
……
靜謐之森某處山頂。
和第一軍相同，在林木間伐出片空地，拉古主力駐紮在此。
亮著燈火的營帳裡，吉迪恩同軍團長隔桌對坐。
“不錯，我斷定敵軍指揮官會直接發起決戰。”吉迪恩重重一拳砸在桌麵。
軍團長咬著手指甲：“他們的武器威力強大，看著也不像缺少箭矢，拖下去才是他們勝麵大吧？”
“不！
軍團長大人，戰爭最重要的是情報。
古爾一方不知道王國不會再增兵，我們隻有手上的十萬士兵。
他們很可能擔心我方持續增援，直到自己被耗光兵力。”
“唔……”軍團長咬指甲的牙用力了點，“但那些新武器……收割生命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近戰！”
吉迪恩又砸了桌子一拳：“他們的士兵我注意過，不是職業者，都是普通士兵。
我們隻要近身，付出遠超對方的傷亡，絕對能全殲敵軍！”
感覺自己有點牙疼，軍團長苦著臉：“士兵死多了，回王國後我不好交待啊。”
“總比失敗來的好。”
眨眼想了會，軍團長自顧點下頭，倒也是。
“現在你是指揮官，你下令。”
這話意思很明顯，誰決斷誰擔責。
吉迪恩並不在意，他隻渴求為王國帶去勝利。
站起身，他往帳外走，準備製定具體作戰計劃。
“讓開！”
走到門簾前，簾布忽然被撞揚起，他悚然一驚，手握住腰間長劍劍柄。
劍出半，看清衝到床邊的是馬哈摩達，隨軍出征的王國魔導士。
而被他小心平放床鋪的，正是失聯的布蘭多。
“布蘭多閣下！”劍回鞘，吉迪恩和軍團長衝過去。
“小聲些！”馬哈摩達陰沉著臉訓斥兩人。
“發生了什麼？！”
“我們遇襲了，隻有我和布蘭多閣下逃回來。”
聽見這話，吉迪恩往前踏出一步，麵容驚愕：“另外三位……”
“都死了。”
怎麼可能？
他不可置信，能伏擊五個高階職業者，把包括大騎士在內的三個留下，難道萊克王室派人來了？
“他們有幾個人？”
“兩個。”
吉迪恩眼神呆滯：“兩個……是波特先生？”
“不。”馬哈摩達握緊拳，“陌生職業者，一個似乎是魔導師，還有個是空間係魔導士。”
“不可能！”吉迪恩唾沫橫飛，“你們有五個人，還有大騎士和魔導……”
處於暴躁狀態的魔導士打斷他：“布蘭多閣下被埋伏，直接受重傷。
他……我不清楚為什麼被殺，我趕到時屍體都不見了。”
接著他皺起眉：“你們這邊在做什麼，天黑了還沒出靜謐之森？”
“我們也被伏了。”
把事情講述遍，軍團長解釋道：“我們聯係了布蘭多閣下，可沒收到回應。
我和吉迪恩商議後，由他接管軍團指揮。”
“你們要和敵軍對峙？”
“不是對峙，是決戰。”
“我反對！”馬哈摩達厲聲駁斥，“立刻撤軍！”
“不，不準。”
床上傳來聲音，三人呆了下，忙扭頭看去。
布蘭多半睜眼，喘著氣：“服從……吉迪恩……吉迪恩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