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靈族的寶庫中,精靈王詳細講述了本族的一滴生命淚珠儲備的由來。
其實事情經過也並不複雜。
生命淚珠三千年孕育一滴,精靈族的王位更替也是三千年。
精靈王的實力若想攀升至巔峰,必須服用生命淚珠,按照這個標準,除非使用暴力手段,否則張牧的目的永遠隻能是空談。
然而縱使是索爾大陸的神明,也料不到自己的後花園會出現張牧這個變數,精靈王自然更做不到預知本族將發生什麼意外。
精靈族的棲息有神明作保——自上古時代戰爭時期至今的曆任精靈王,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神明為什麼要保證一個招惹自己的種族的生存。
但事實就是如此,所有生靈在進階聖級時,都會有神諭降臨腦海——不可進犯精靈族地。
往下的職業晉級是收不到這條信息的,但他們的級彆對精靈族也不會造成威脅。
在此前提下,人類的三個神佑在某天仿佛突發惡疾,組團襲擊精靈族。
當然他們沒膽量觸犯神明,所以隻在族地外圍巡遊,狩獵外出的精靈族人。
上任精靈王本不必理會,召回族人便是,反正精靈族的基本生活物資可以自給自足。
然而上任精靈王性格火爆,連精之森內的魔獸無意中靠近結界都認為是對自己威嚴的挑釁、是莫大恥辱,千裡追殺也要將其伏誅,怎能容忍被人類威懾不得外出。
他自恃實力過人,毫不畏懼以一敵三,主動走出結界大戰人類三名神佑。
然後就把自己整沒了。
不過必須得承認,上任精靈王的確勇武。
在尚未服用生命淚珠武力大增的情況下,生生把三個同級的敵人打成兩死一重傷,自己甚至並未當場身死,被長老救回族地,殘喘數年才不治身亡。
後邊就是現任精靈王繼位。
繼位不久,本該上代精靈王服用的生命淚珠從生命樹的枝葉上滑落,又過兩千多年,屬於當代精靈王的生命淚珠孕育出來。
生命淚珠僅在第一次服用時生效,現任精靈王便將多餘的一滴收藏在寶庫。
他一邊講述過去,一邊從寶庫角落扒拉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木盒,轉身拋向張牧。
張牧抬手接住,翻開盒蓋,晶瑩的水滴狀躺在樹葉墊上,昏黃燈光照在上麵,折射出剔透輝彩。
某種程度來說,也算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張牧樂嗬嗬收好:“我不白拿,你需要什麼,隻要我有的儘管提。”
精靈王幾乎本能的脫口而出:“化肥製造技術。”
“那玩意給可以給,就是……”
張牧有些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能讓一個“原始人”理解工業體係的產物,必須保證產線的每一環完整才能穩定輸出成品。
從何為工業開始講肯定是行不通的,那得耗費多少時間。
想了想,張牧心裡有了頭緒:“做飯你知道嗎,得先有食材,然後廚具、調味品齊全,廚師才能做出一盤菜。
如果缺少哪一環,就算菜做出來了,味道也是難以入口,要麼乾脆半生不熟。”
精靈王若有所思一會,問:“那我族怎樣補全所有環節?”
“設備我可以提供,但了解基礎工業知識的人……”張牧思考著,半晌後有了對策,“你送飛行員給我的時候,帶一批腦袋靈光的族人來。
嗯,半年吧,半年足夠我把他們培訓出來。”
“那,就如此約定!”
兩人各自的目標都達成,洋溢著笑容走出寶庫,返回進行到中途的宴會。
第二天清晨。
張牧一行人辭彆精靈王。
精靈王欲相送,張牧婉拒——精之森的生態環境雖然在好轉,但魔獸的散布密度想要恢複鼎盛還時日尚早,穿過森林不會遭遇什麼危險。
最後是大長老攜三長老執拗的默默跟在身後,人好心一片,張牧也不好驅趕,否則顯得自己太過刻薄。
任由他們一路送到精之森外,才扭頭勸返。
大長老擺著手告彆,直至張牧的身影消失在山坡後,終於放下。三長老不言不語,但眼裡的複雜始終未曾平複。
煽動族人的事件之後,芙蕾德莉卡並未單獨尋他質問,也沒表現怒不可遏的模樣,偶然在路上遇見,她麵露微笑的問候“老師貴安”,若不著急去辦事,會駐足詢問一些修習上的困惑。
仿佛他的背叛從未發生過。
當事人都用行動表示諒解了,三長老內心的負罪感卻沒有因此減輕一絲。
在精靈王那了解到,不到絕境神明不願乾涉索爾大陸的一切事物,他明白,自己錯了。
錯大了。
是的,看上去他是大義,為了本族的延續忍痛滅親,站在真理的一方,但他沒法用這種拙劣的借口欺騙自己。
回憶事件的整個經過,參與人員的動機都能予以理解、充足的理由。
“本族王室成員族人生死安危,支援異端招致神明施以懲戒”,不清楚事實的長老們根據線索做出這種推斷,是非常合理的,沒人能橫加指責。
並且除了安娜,其餘長老跟芙蕾德莉卡並無糾葛、利益衝突等,他們完全是出於為本族解除危機的角度考慮。
可他呢。
彆人與芙蕾德莉卡接觸很少,不了解她的性格,篤定她為了私人感情無視族人的性命。
他三長老是芙蕾德莉卡的老師,陪伴了芙蕾德莉卡整個幼年時期,朝夕相處上百年,難道也不清楚自己學生的為人嗎?
在安娜勸說長老們助力時,他非但不曾有一句為芙蕾德莉卡的辯解,而且也沒向王求證,就隨意的默認了此事真實性。
後來王告訴他,芙蕾德莉卡請求遠赴萊克時,詢問過自己大軍救援異端是否會觸怒神明。
若是,她舍棄精靈血脈獨自前往,若否,就以王位繼承人資格為代價,換取軍團的臨時指揮權。
得知了這些,三長老沉默的回到房間枯坐一夜。
第二天早晨,他走出房間去找芙蕾德莉卡,決心道歉後自裁贖罪。
然而芙蕾德莉卡似乎察覺了他的死誌,笑說“老師不必自責,當時的情況如果換做我是老師,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何況精靈族還需要老師”。
三長老曉得,她不會的。
最後三長老放棄了自裁,因為精靈族確實離不開他。
但煎熬像是烈焰在灼燒他的內心。
他渴望能緩解,於是每天在芙蕾德莉卡外出、返回的必經之路上“散步”,製造兩人偶遇的契機。
之後兩人簡短交流的過程中,三長老假裝自己毫無悔意,道歉不過是為免除王的責罰,希望刺激她咒罵自己,好減輕心底的罪惡感。
然而芙蕾德莉卡笑吟吟,秉持著對老師的禮貌,一點不惱。
連續數天下來始終如此,三長老愁得險些拔光自己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