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樹大陸靜悄悄的,下方偶爾傳來幾聲動物的鳴叫與植物樹葉被風吹過的颯颯聲,一切都顯得很安靜,隻有船上的幾位乘客被嚇得不輕,心臟的轟鳴聲依舊在耳畔回響。
費舍爾愣愣地坐了起來,隻看到他們的木船正在半空中以一個極其緩慢的速度下落著,這裡的夜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費舍爾總覺得比他生活的年代要暗澹許多,原來那巨大的世界樹在夜晚的時候就會幾乎變得透明,那金色的光芒並不是它本身自帶的,而是陽光穿過它時留在它體內的...
這裡的空氣潮濕,植物與海洋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帶來一種與雨後不同的清新意味。
穿著一身白袍的赫來爾安靜地坐在船尾,雙腿伸出船身,在船側微微搖晃,好像剛才那個在興頭上的瘋女人不是她一樣,隻是等她回頭看向自己詢問自己有沒有被嚇到時,她臉上帶著的調笑笑容才證明她那極其惡劣的性格。
“哦...剛才我都想要喝伏特加了,我之前發過誓,我死前一定要喝伏特加。俄語”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身後的米哈尹爾也軟了身體,躺在船身內側喘息,用俄語滴咕著費舍爾聽不懂的內容,費舍爾也用納黎語回了他一句,說著說著他才恍然間坐起來看向赫來爾,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剛才,她詢問自己用的是納黎語?
“你...會說納黎語?”
“對啊,才從你這裡學會的。”
“...這麼快?”
“就是這麼快。”
費舍爾沒再應答,赫來爾則從那能儲物的空間囊中取出了兩個小盒子,隨後扔給了費舍爾和米哈尹爾,用納黎語和異世界的俄語同時重複了一遍,
“安心,我在來之前就考慮了語言的問題,我找米迦勒大人要了一點能讓你們能自由對話的東西。龍大陸有一種亞人種叫做腦魔種,隻要有他們在場,現場所有人都能無障礙溝通。米迦勒大人之前詳細研究過這個原理,做出了這個玩意...”
費舍爾和米哈尹爾打開了盒子,便看見了裡麵安靜躺著的觸手凝膠狀奇怪物質,臉色瞬間變得古怪起來。
根據之前對付米迦勒天使玩具的經曆,費舍爾也不知道米迦勒設計這東西的形狀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
但他還是根據赫來爾的提示將這凝膠的果凍吸了下去,隨後他的臉龐一點點亮起晶瑩的紋路,再開口時,他們的話語已經能被其他人所理解了。
“至於他們...唔,還是等醒來之後再喂給他們吧。沒想到他們也太弱了,這一點程度就忍不了了...這個人類小姑娘也就算了,這個鯨人種應該也快十三階位了,怎麼比小姑娘還撐不住?”
“如果你能提前告知一下這趟行程的危險程度的話,說不定他們會比現在好一點。”
“可是如果那樣的話還能算是有趣嗎?很多事情一旦預先知道就會變得極其乏味了,未知的東西才最好玩嘛。”
“不,至少人類大抵是恐懼未知的。”
“哦?”
赫來爾捧著自己的下巴坐回船身,看著費舍爾,笑著說道,
“但真的如此嗎?生命當然會對一無所知的東西感到恐懼,但那畢竟隻是一個部分而已,而另外一部分則是極難察覺的興奮與好奇。雖然比較困難,但我很喜歡這種意料之外的興趣,隻可惜礙於現實都不能得償所願。不過如果彆人也能替我體會這種意外之喜的話,我也會很高興...”
“......”
費舍爾大抵明白她說的“不能得償所願”是什麼意思,就如同這次,雖然剛才的情形看起來十分危險,但明顯赫來爾是心裡有數的,不然就不會在最後關頭將一船人輕鬆地救走了,對於她而言,這樣顯然是不能儘興的...
費舍爾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看向了木船下方茂密的樹林,開口問道,
“我們接下來的安排呢?”
“唔,反正距離祝壽還有一個月呢。從這裡...我看看,好像是椿】的國度吧,從這裡步行走到世界樹剛好一個月呢,正正好好。”
赫來爾所念的那個名詞是一個很短的單音節詞語,費舍爾咀嚼了一下這個名字,有些疑惑地問道,
“...椿,這是樹大陸國度的名字嗎?”
旁邊的米哈尹爾也側耳傾聽起來,似乎對這個異世界的話題也比較感興趣。
“不是,這是一個精靈的名字。加上精靈王一共有一百零六名精靈,他們的名字都是這樣的一個單字,而樹大陸很大,被精靈王按五種爵位,從高到低攏共分為了九十多個分封國,將樹大陸的土地分封給了這些精靈來管理.....”
分封?
費舍爾忽而想到了北境,但轉念又想到,好像鳳凰本身就是東大陸,也就是樹大陸遷徙到北境去的,他們很有可能在之後將精靈們管理國度的方法帶去了北境,即使之後東大陸沉沒,這個製度卻奇跡地被精靈們壓迫過的種族帶去了異國他鄉並一直沿襲到了費舍爾生活的年代...
米哈尹爾則摸了摸下巴,開口說道,
“所以,我們現在就降落在一個名為‘椿’的精靈管理的分封國裡,這位精靈的爵位是什麼?”
“他被精靈王封為椿伯】,是樹大陸邊陲一個小國的君主,階位大概有十六階吧,不過聽說是一位非常和善的精靈。和其他分封國嚴格遵照禮不同,椿對待其他種族很寬容,是一位很仁慈的君主,所以我才故意將降落地選在這裡的。”
“這樣...”
費舍爾看著下方越來越近的巨大叢林,一股勃勃生機的景象很快就撞入了他的視線,讓他一時隻顧著看眼前的景象。
但眼前的夜景實在是太黑,即使以他的目力也無法看清楚下方具體的場景是如何,隻能作罷地回到了木船的邊緣處,等待著赫來爾帶著他們降落到地麵上去,開始他們此次的樹大陸之行。
鉤吻的嘴角還帶著白沫的痕跡,睡得四仰八叉的,身後那隻巨大的鯨魚尾巴則不規律地拍打著船身,將木船震得啪啪響,嘴裡還念叨著什麼模湖不清的話語,米哈尹爾的耳朵微動,很快就捕捉到了被剛才吞下的聖物翻譯過去的話語,
“老婆...哈...老婆...”
米哈尹爾的臉色瞬間一黑,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難堪的事情,讓他竟然無語地歎了一口氣,坐得離鉤吻遠了一些。
而靠在費舍爾旁邊蜷縮著身體同樣睡熟的唐澤明日香則十分安靜,雖然嘴唇似乎也在微動,但話語實在是太微小,隻當她是擔驚受怕到了極限而說的夢吟而已,
“須菩提...於意雲何...”
......
......
而同時同刻,在距離樹大陸的極遠處極遠處,陽光所鋪滿的一座巨大而高聳的宮殿頂端,一片寬闊卻仿佛深不見底的水淵一點點蕩漾出了起伏的波紋,將從側麵映照的太陽光變作了散而耀眼的斑點...
那水池之中隱隱透露出了一個模湖不清的畫麵,而畫麵中獨獨隻有那穿著天使白袍的費舍爾正倚靠在一片月色之中的黑夜裡,看著下方的景象。
池水旁,一個冷漠的女聲呢喃倏忽響起,
“désolé,tu dois mourir...”
法語:抱歉,你必須得死
水池中的水波一點點散開,費舍爾的畫麵也消失得無影無蹤,順著外麵的陽光,那深邃水淵中氤氳著顯露出了絲絲的澹金色來...
那是,世界樹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