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的腦袋怎麼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米哈尹爾沒有再掙紮著坐起來,他隻是掃了一眼自己身上鏈接著的各種管子,隨後又將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視線之中。他此時此刻僅剩一隻左眼,還像是一個信號不穩的攝像頭那樣,不斷串流著意義不明的電流和晃動。
他艱難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撫摸了一下被桃公擊中的眼眶,那裡原本塞入其中的微型計算機已經被米迦勒給取了下來,旁邊炸裂開來的肌膚也全部被縫合,就連生長出來的桃花枝條也一一被細致地被清理乾淨,隻不過他總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膚觸感和之前的不太一樣了。
“...我更換了你腦袋裡損壞的部分,包括電路以及再生骨骼。但損壞的肌膚我無法複原,我就用培育的肉彷製了一點縫上了。人類的生命因子我懶得培育,用的是其他亞人種的。”
遠處,米迦勒古井無波的聲音傳來,直到現在米哈尹爾才發現,自己好像躺在米迦勒的鍛造工坊裡,旁邊全部都是他之前鍛造出來的聖物。
米哈尹爾曾經見識過他實驗各種聖物,他覺得新西伯利亞風設計研究的武器在這位天使長的眼中更像是玩具,自己帶來的技術沒過多久就被米迦勒完全研究透了,這次即使是米哈尹爾最複雜的腦部植入電路都能被他輕而易舉地修好。
“多謝。”
米哈尹爾躺在原地道了謝,但米迦勒卻並沒有回應,於是工坊之中的氣氛又沉默了下來。
許是米哈尹爾又想起了上次和剛剛自己迷湖時做出的囧事,他愈發有些不自然起來,他的左眼轉了轉,沉默之中看向了連在自己身上的這一堆管子,問道,
“對了,這些管子是乾什麼用的?”
“聒噪。”
米迦勒古井無波的聲音傳來,米哈尹爾聞言立刻閉上了嘴巴,方方正正地躺好不再言語。
此時此刻,他突然寧願自己沒有醒,這樣就不用受到這樣的折磨了。
但一兩秒之後,米迦勒的聲音卻又傳來了,
“剛才檢查的時候發現你體內的植入部分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太多冗餘了。也就是這些冗餘在侵蝕你那脆弱的人類神經和理智,我順帶將它們修改了一下。那些管子是抑製劑,你之前提到過它的功效,我嘗試彷造了一些,正好拿你試試效果...”
遠處翹著腿坐在他王位之上閉目養神的米迦勒終於睜開了一點眼睛,他掃了一眼此刻米哈尹爾的狀態,隨後輕哼了一聲,開口道,
“看起來,實驗很成功,你沒有壞掉。”
米哈尹爾伸展了一下自己被管子鏈接的手,發現過往被義體腐蝕神經的部分好像又恢複了敏感,而他也萬萬沒想到,自己先前隻是提了一嘴那抑製劑的功效,米迦勒竟然就能將那東西複刻出來。
他驚訝地張了張嘴,深深佩服起了這位不苟言笑的天使長來,
“真是厲害...如果那個日本小姑娘在這裡的話,一定會說你是哆啦a夢的。”
聽到米哈尹爾的讚美,米迦勒古井無波地閉上眼睛,好似沒有反應,但聽到了他後麵的一句話,他又突然睜開眼睛,看向他歪頭疑問道,
“哆啦a夢?那是什麼東西?”
“嗯...就是一隻圓滾滾的機器貓,大概是那個時代的動漫人物,我們那個時候還有他的形象,很可愛。”
“...你找死?”
“......”
米哈尹爾又不說話了,連忙閉上眼睛裝起死來,恨不得將剛才說出的話語給完全咽回肚子裡去,但願它們從來沒出過口。
米迦勒單手撐在自己的臉頰上,看著他裝死,臉上的表情更是下降了好幾度,但在米迦勒的眼中可沒有他裝死的餘地,他敲打了自己的臉頰,開口追問道,
“你們去樹大陸之後的事情,你受傷的經過,還有所得的事情,全部都告訴我。”
裝著死的米哈尹爾歎了一口氣,他看了一眼不容敷衍的米迦勒,最後還是將一切都告訴了他,包括他是如何受傷的。
米迦勒聽著聽著就冷笑起來,他看向外邊的方向,嘲諷道,
“沙利葉,我知道她想要世界樹的淚滴乾什麼...她作為神使需要轉達神諭,而麵見神大人也就意味著她將會看到和神大人在一起的神祇。而除了半神之外,其餘任何麵見神祇真神、知曉神祇秘密的存在輕則遭受詛咒,重則灰飛煙滅。她受到了詛咒,她被剝奪了視物的能力,用任何福音製作的聖物都無法消除這個詛咒使得她重獲光明...
“除非,那個聖物有自己的意識,被世界視作一個獨特的個體,就能繞開詛咒,幫助她看見萬物。為此,她不惜用她從你們身上看見的欲望作為誘餌讓你們背著我幫她找尋世界樹淚滴...”
米迦勒冷笑著冷笑著目光就突然放到了眼前米哈尹爾的身上,他站起身子來,笑容一點點收斂,語氣也逐漸不善起來,他對著米哈尹爾問道,
“你呢?她看到和為你許諾了什麼欲望?”
米哈尹爾大呼無辜起來,他僅剩的那隻眼睛看向米迦勒,喊冤道,
“她和彆人商議交易的時候和我有什麼關係?就算有也隻是告訴我回家的方法而已。但你先前就告訴我了,你都不知道讓我返回的方法,我當然對她也不是很信任。隻是因為那個日本小姑娘很年輕又很念家,所以我才一直沒有提的...”
看著眼前米哈尹爾一副無辜的解釋模樣,好像是在撇清自己和沙利葉的關係,但這卻一點沒讓米迦勒消停下來,他的目光依舊咬著米哈尹爾,問道,
“那你跟他們跑下去乾什麼?”
“...”米哈尹爾張了張嘴,隨後那張滄桑成熟的臉便變得更加無辜了,他小聲說道,“你不是說我自由了嗎...”
“你當然自由了,這麼說來我也應該尊重你的自由停止你的治療才對。”
米迦勒臉上的笑容愈發危險,他抬抬手就掀起了一股力量,好像是要將米哈尹爾身上鏈接的管子給拔下來。
“我...哎,好吧,我隻是覺得...哪怕希望渺茫也想找到回去的道路,所以才...和沙利葉天使長沒關係。而且老實說,我也覺得有點迷茫。這個世界我很陌生,除了你的第五天,我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米迦勒依舊冷著臉,但抬起的手卻一點點收回,由是如此,米哈尹爾身上躁動不安的管子也很快就安靜下來。
“彆想了,你回不去了,老實在這裡等死吧。”
米迦勒再次冷著臉坐回了他的王座,毫不留情也毫無安慰之意地如此開了口,讓躺著的米哈尹爾也有些怔然地看著天花板,良久之後,他才開口道,
“如果實在沒辦法,也隻好這樣了。那現在,世界樹的淚滴...”
“剛才沙利葉用神諭通知了我們,讓所有天使不要摻和下界龍大陸和精靈們的事情。沙利葉雖然討厭,但神諭卻還是不敢亂傳的,這就是神大人的意思,如果違抗,恐怕會有風險。”
米迦勒當然是想要世界樹淚滴的,他也知道沙利葉表麵奉著神諭,但私底下一定也不會收手,她對眼睛的渴望就如同加百列對孩子的渴望那樣,可問題在於,沙利葉敢為重獲光明冒險,他米迦勒有必要為世界樹的淚滴冒險嗎?
當風險和收益差不多持平時,決策才是最磨人的時刻。
米哈尹爾看著他一副內火旺盛的模樣便知道他到底在糾結什麼,他看向了米迦勒,於是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