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邦”幾聲巨響。
不知過了多久,侍衛稟報:“回陛下,劈開了。”
蕭長旭猛地回頭,謝明月與林星也悄悄抬頭,朝棺材裡麵張望。
上好的黑木木材被劈成一塊一塊的,散落滿地。
棺材之中,錦被華服,金銀器皿。
華服包裹之下,是一具不成人形的屍體。
林星看了有點難受,乾脆躲在謝明月身後。
謝明月早有準備,但是看見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心裡發怵。
蕭長旭瞧著屍體,甚至往前走了兩步,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不過可惜,岐王去岐山許多年了,他也沒見過岐王,辨認不出。
蕭長旭盯著屍體,盯了好一會兒,忽然笑出了聲。
好啊,死得透透的。
他轉過頭,吩咐侍從:“再找個棺材裝起來吧,喪禮就按規矩辦。”
“是。”
蕭長旭轉身要走,忽然又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謝明月與林星。
“你們兩個的病,看著是好些了。”
謝明月心中一驚,連忙道:“近來天氣冷熱不定,太醫早晨來看過,隻說還是反複,須得多吃一陣子的藥。”
蕭長旭皺著眉,探究玩味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
謝明月心下不安,又用帕子掩著嘴,輕輕咳了兩聲。
林星配合地幫他拍拍背。
謝明月行了個禮,又道:“既然已經來看過了,臣便先行告退了。”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麼,蕭長旭今日偏偏不肯放他們走,故意問:“你二人病了有十來日罷?怎麼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謝明月定下心神:“是臣無能。”
“朕看是太醫無能。”蕭長旭扭頭吩咐宮人,“去,讓太醫去寢殿候著。”
謝明月與林星無法回絕,隻能跟著蕭長旭回了寢殿。
蕭長旭坐在高位上,盯著太醫給謝明月和林星診脈。
所幸他二人早晨來時,都吃了藥——
夫子給他們的藥,剩的不多了,隻能省著點吃。
而且,給他們診脈這個太醫,也是謝明月提前打點好的。
他二人有風寒的症狀,太醫隻要把病情說得厲害些,便足夠了。
蕭長旭不耐煩地等了一會兒,便問:“如何?”
“回陛下。”太醫起身回話,“近來氣候有變,時節反複,君後與林公子本就風寒未愈,病情加重,也是尋常,還須安靜將養,切勿勞累,更不能勞心勞力。”
蕭長旭反問道:“是嗎?”
他這一問,太醫反倒有些沉不住氣,語氣也有些飄忽不定:“是……”
下一秒,蕭長旭直接問:“他二人何時才能侍寢?”
“這……”
此話一出,謝明月和林星都被嚇了一跳。
林星猛地抬起頭,謝明月還算穩得住,趕緊握住他的手,不讓他再有大的動作。
太醫回頭看了一眼他二人,遲疑道:“總還要再過一個月才是。”
“還要一個月?”蕭長旭又問,“就沒有藥方能讓他們兩個快些好?”
“這……”太醫額上沁出冷汗,已有些應對不暇,“自然是有。”
他自覺說錯了話,連忙又道:“隻是那些虎狼之藥,用在君後與林公子身上,隻怕不好。若是身子虧損了,日後更不好侍奉。”
蕭長旭最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了半晌,才擺了擺手:“那便罷了。”
太醫總算鬆了口氣:“多謝陛下,臣告退。”
謝明月也牽著林星,站起身來:“既如此,臣也告退了。”
“明月。”蕭長旭喊住他,“朕喊了樂師舞姬過來,你可要留下,與朕一同樂一樂?”
“方才太醫才說,臣須得靜養,隻怕不能陪同陛下赴宴了。陛下若是覺著無趣,臣派人去請玉蘭他們過來。”
“那林星呢?”
林星學著謝明月的樣子,同樣婉拒:“奴也無力赴宴。”
“那便罷了。”蕭長旭這回沒有再多說什麼,“下去養著罷,朕晚上再去看你們。”
“是。”
兩個人好不容易才從皇帝寢宮裡走出來,隻像是曆經了千難萬險,膽戰心驚。
林星小聲問:“謝明月,你有沒有覺得,蕭長旭今天不太對勁?”
謝明月頷首:“是。”
“他總抓著我們不放。”林星皺起小臉,“你說,他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
“我也不知。”謝明月頓了頓,“這陣子得更加小心了,彆再出門了。”
“好。”
兩個人走回關雎殿,正好與男寵們迎麵撞上。
這陣子,蕭長旭又陸續帶了不少人回宮,有的和謝明月一樣,是世家子弟,有的是宮外的樂師。
擦肩而過之後,林星回頭看了一眼。
他疑惑道:“蕭長旭已經有這麼多男寵了,為什麼總是盯著我們兩個?”
謝明月了然:“天下儘在掌握,他當然更想得到還沒得到的人。況且,他們都說,蕭長旭最喜歡的人還是你。”
林星皺眉:“什麼鬼?”
謝明月淡淡道:“他們同我說,蕭長旭每次和他們一同飲酒作樂,都會把他們看成是你,喝多了酒,還會喊你的名字,有時還讓他們學你的模樣。”
“噦——”
林星簡直要吐了!
他捂著胸口,用力拍拍,給自己順氣。
謝明月也幫他拍拍後背。
“臟死了。”林星低聲罵道,“我是說蕭長旭。其他人沒法反抗,不管他們的事,蕭長旭真是臟死了。”
他寧願用這種可笑的方式,去表現自己的“深情”,也不願意把林星的功勞還給他,更不願意向林星低頭,說一句他錯了。
他一邊在心裡深愛著林星,一邊又尋歡作樂,夜夜不休。
這到底算什麼狗屁喜歡?
兩個人回到關雎殿中,侍奉的小太監馬上迎上來。
“君後、林公子。”
謝明月看了看四周:“楊公公呢?不在殿裡?”
“君後前兩日說,想要兩本古籍,楊公公請在京的學官去尋,今日學宮來人說找著了,楊公公便去取了,大概再過一會兒就回來了。”
謝明月頷首:“好。”
*
漸入夜。
停靈宮殿掛著白布,哭聲不絕。
皇帝寢宮卻燈火通明,歌舞不休。
蕭長旭一手摟著新冊封的男妃,一手按在膝蓋上,和著樂聲,輕輕敲打,如癡如醉。
忽然,門外傳來通傳聲。
“陛下,禮部又派官員來了。”
蕭長旭眯著眼睛,繼續打著節拍:“進來。”
官員快步入殿:“啟稟陛下,南屏縣多等了幾日,始終不見祝學官上任,南屏縣不知如何是好,因此……”
蕭長旭不悅皺眉,一把推開懷裡的男寵,坐直起來:“芝麻大點的小事,回了回,回了回,到底有完沒完?”
官員惶恐:“臣……”
“就一個小小文官,也沒派人跟著,這麼久了還沒到,不就是死在路上了?就按照死了辦,再挑新的教諭,這點小事,不必再稟。”
“是。”
“滾下去。”
官員誠惶誠恐地下去了,殿中樂聲繼續,男寵重新依偎在蕭長旭身邊,倒了酒,遞到他的唇邊。
蕭長旭接過酒水,一飲而儘。
另一個男寵不甘落後,同樣端起案上酒樽。
蕭長旭又一次趁著酒興,將男寵摟入懷中。
可是這回,他的眼前竟鬼使神差地浮現出了林星的模樣。
蕭長旭閉了閉眼睛,眼前林星的模樣越來越清晰,甚至因為林星與謝明月樣貌相似,又將這人看成了謝明月。
他扯開男寵的衣裳,卻始終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想到林星和謝明月,他的心總是癢癢的,不論再來多少個男寵,都抓不到癢處。
男寵見他停頓,欲拒還迎地看著他,柔柔弱弱地喚了一聲:“陛下……”
蕭長旭卻猛地將他推開,坐了起來。
男寵疑惑:“陛下怎麼了?”
蕭長旭抹了把臉,卻道:“下去。”
“啊?”男寵愣了一下。
“下去!”蕭長旭加重語氣,“彆彈了,全都下去。”
“是。”
殿中眾人退下,蕭長旭坐在殿中,詢問身後宮人:“關雎殿在做什麼?”
“回陛下,這個時候,君後應當已經睡下了。”
“太醫後來怎麼說?”
“太醫說了,君後與林公子雖然風寒未愈,但若是陛下想要,也未嘗不可,事後好好將養著,也就是了。”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蕭長旭乾脆利落地站起身來,背著雙手,朝外走去。
“去關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