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徒弟隻覺得肩上重壓卸去,他鬆了口氣,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登上台階,走到沈照夜身後。
另外兩個眼睜睜看著三人處境反轉,滿臉不可置信。
特彆是二徒弟。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就上去了?
祝青臣重新看向二徒弟:“既然你師兄替你求情了,那便——”
祝青臣略略沉吟,仍舊是不緊不慢的語氣:“廢去一半修為,逐出師門吧。”
什麼?這和剛才的處罰有什麼區彆?
“師祖……”大徒弟還想求情。
祝青臣卻直接打斷了他:“好孩子,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是這種豺狼虎豹,不能再留在你師尊身邊了。多幾個你這樣溫和沉穩的,我才放心。”
“可是……”
“不用再‘可是’了,你若是覺得不妥,就多陪陪你師尊。”
祝青臣一招手,戒律堂弟子迅速上前,架起二徒弟,把他拖走。
二徒弟抬起頭,一雙豺狼獨有的綠色眼睛,陰沉沉地看著風風光光站在沈照夜身邊的師兄,耳邊回響著祝青臣方才說的話。
——好孩子。
——此等豺狼虎豹,陰險狡詐。
——你這樣溫和沉穩的,才適合留在師尊身邊。
明明是三個人一起犯下的事情,憑什麼隻有他受罰?
明明是大師兄謀劃的事情,明明是三師弟背後下的黑手,憑什麼隻有他被抓出來?
三師弟一聲不吭,獨善其身;大師兄花言巧語,反倒得了青眼誇讚。
隻有他,隻有他要被逐出師門!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做了彆人的墊腳石!
緊緊攥著的拳頭,死死咬著的牙關,咯咯作響。
怒火熊熊,幾乎將他整個人燒成灰燼。
他終於忍不了了,怒吼一聲,掙開束縛,猛撲上前。
“師尊!是,靈角犀是我引來的,但主意是他想的!從背後推你的那個人是他!他們人人都有份!
他們全都是同謀!”
來不及了。
大徒弟和三徒弟臉色大變,都想衝上去捂住他的嘴,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沈照夜全都聽見了,他神色一凝,大步往前走了兩步,厲聲問:“你說什麼?說仔細些!”
二徒弟盛怒之下,竟直接變成半人半獸的模樣。
他發起狂來,用尖利的爪子指著大徒弟:“師尊,你當時接到了他的傳音符,匆匆下山來救他。後來妖霧四起,他明明清醒,卻不應聲,是想故意引你入局!”
爪子一轉,又指著三徒弟:“還有他!師尊,你當時分明已經脫險,穩穩地站在高處,是他催動靈劍,從背後推了你一把,想要害你中毒!”
“他們兩個全都有份!我才是罪責最輕的那個!憑什麼隻罰我?憑什麼隻罰我!”
“師尊,你還不知道吧?其實他們早就對你……”
話沒說完,他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掐住喉嚨,倒在地上,再說不出話來。
事情已然明了,再說下去,隻會是不堪入耳的汙言穢語,傳出去敗壞沈照夜的名聲,所以祝青臣乾脆堵了他的嘴。
就這樣,剛剛好。
祝青臣往後靠了靠,倚在憑幾上,轉頭看向沈照夜:“你怎麼看?”
白日裡,祝青臣帶他去秘境查探線索的時候,就暗示過他了,這些事情可能和他的三個徒弟有關。
隻是當時,沈照夜還不願相信,甚至竭力尋找證據,試圖為他們證明。
就算是剛才,祝青臣審問他的三個徒弟,他不願懷疑師尊,更不願懷疑他們,始終不曾多說,隻是靜觀其變。
直到現在,他聽見徒弟親口承認。
沈照夜緊緊地咬著牙,藏在衣袖下的手顫抖不停,整個人都在發抖。
他竭力維持著冷靜,皺著眉頭,目光冰冷,掃過三個徒弟。
大徒弟站在階上,臉色慘白,動了動唇,似乎想要辯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二徒弟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脖子,想要掙開束縛,再說一些事情出來。
三徒弟規規矩矩地跪在一邊,方才也沒怎麼說話,看起來是三個人當中最老實的那個。
殿中一片死寂。
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沈照夜門下三個徒弟,三個徒弟聯起手來算計他?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駭人聽聞的事情?
在宗門眾人的竊竊私語中,仍舊是大徒弟最先反應過來。
“撲通”一聲,大徒弟直接跪下,膝行上前:“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師尊明鑒!”
三徒弟也連忙上前,試圖辯解:“師尊,我從來沒做過這些事情,我不知道二師兄為什麼要汙蔑我,求師尊信我!”
二徒弟雖然說不出話,但他還能動啊。
他嘶吼著爬上前,死死按住三徒弟,又一把拽住大徒弟的腳,把他拽回來,狠狠地給他們一人一個耳光。
三個人
竟如同未開化的野獸一般(),不用法術?()?[(),隻用蠻力,扭打在一起。
“住手!”
沈照夜冷靜下來,微微抬手,捆仙索淩空而來,將他們分開,又分彆纏上他們的手腳,把他們捆得死死的,丟在地上。
還有兩個人齊齊喊冤,沈照夜嫌煩,乾脆也堵住了他們的嘴。
他聲音微顫,似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穩住心神:“嫉妒怨恨、借刀殺人、以下犯上、陷害同門,不論那一條,都是修仙之人的大忌。”
“教出這樣大逆不道的徒弟,是我教導無方,讓各位同門見笑了。”
“隻是個中緣由未明,尚須細細審問。”
三個徒弟眼中燃起希望的光,師尊嘴上放狠話,心裡還是想保他們的吧?
下一刻,卻聽沈照夜繼續道:“此事我不便過多參與,還要請師尊在旁監管,細細審問。”
他轉過身,不再去看三個徒弟,而是恭恭敬敬地朝祝青臣俯身行禮。
祝青臣坐在位置上,微微頷首:“可。”
三個徒弟眼裡的光跳了一下,馬上就滅了。
原來師尊不想保他們。
原來師尊是想審問他們。
沈照夜下定決心,又道:“待事情查清,若確鑿無疑,我會親自廢去他們身上修為,將他們趕下山去,也請各位長老做個見證,我言出必行,一定清理門戶,絕不使青陽宗蒙羞。”
什麼?
三個徒弟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師尊非但不想保住他們,還想趕他們走?
師尊就這樣把他們棄了?沒有半分不舍?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戒律堂的弟子便迅速上前,要把他們給押下去。
三個人自然不肯,極力掙紮,因為被堵著嘴,咿咿呀呀地嚷著,誰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混亂之間,隻聽“叮當”一聲脆響,仿佛有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
殿中一霎寂靜。
眾人低頭看去,隻見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牌,靜靜地躺在大殿正中。
二徒弟倏地瞪大了眼睛,甩開戒律堂弟子,飛撲上前。
玉牌!這是他的玉牌!從他懷裡摔出來的玉牌!
他去泡寒潭的時候,隨手把玉牌從腰上摘下來,塞進了懷裡!
他終於想起來了!
所以……
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不敢相信地看著祝青臣。
殿中所有人,也都抬起頭,看著祝青臣。
他的玉牌在這兒,那祝青臣手裡的那塊又是什麼?
“看我做什麼?”祝青臣直接把手裡的“玉牌”掰開,塞進嘴裡,鼓著腮幫子嚼嚼嚼,“綠豆糕,你們也想吃?自己過來拿。”
綠、豆、糕?!
就一塊綠豆糕?隻是一塊綠豆糕?!
就因為一塊綠豆糕,他把所有事情都抖了出來?
就因為一塊綠豆糕,他們自相殘殺、弄成現在
() 這個樣子?
二徒弟嘶吼一聲,撕心裂肺,剛準備衝上前,就被沈照夜一掌拍飛。
“押下去,關進牢裡。”
係統停在祝青臣的肩膀上,幽幽道:“臣臣,你是一個小壞蛋,你看你把渣攻氣得,都返祖了。”
祝青臣理直氣壯:“天地良心,我可從來沒說綠豆糕是玉牌,我隻是拿著綠豆糕,跟他們假設說明一下,是他們自己理解錯了,眼神也不好。”
“對了,你怎麼知道有玉牌這東西?我記得劇情介紹裡沒說啊。”
“他們眼神不好,我的眼神不壞。其他兩個徒弟腰上都掛著一塊玉,就中間那個沒有,正好我又看見桌上有盤綠豆糕,就即興發揮了一下,沒想到一試就中了。”
“就這樣?”
“對呀,就這樣。”
“臣臣,你真是一個天才小壞蛋。我沒記錯的話,你才剛來這個世界不到一天吧?我就知道,返聘你做老師是無比正確的選擇!”
藍色的小光球吊在祝青臣頭頂,一邊旋轉,一邊變幻出五彩的光芒,慶祝初步的勝利。
“我宣布,從今天起,這個世界,從‘再堅持一下’,改名為‘堅持不了一點,現在立刻馬上虐渣’世界!”
祝青臣把另一半綠豆糕也塞進嘴裡,嚼嚼嚼。
有點噎,喝點茶,繼續嚼。
“係統,你說,為什麼修真界,也有綠豆糕呢?”
“這可是修真界的‘靈上品綠豆’,做的‘靈上品綠豆糕’,愛吃多吃,增長修為。”
“噢,所謂的修真界,其實就是在每個東西前麵加一個‘靈’字,對吧?”
“恭喜你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真諦,靈石、靈米、靈白菜,還有你,小機靈鬼臣臣,簡稱‘靈臣’。”
“謝謝誇獎。”祝青臣禮貌道謝,“‘靈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