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打飯的大姐也是軍嫂，因為最近總看到她們三個一起來食堂，對她們印象非常深，連各自喜歡什麼菜都快記得了，看到葉敏便問：“葷菜要紅燒雞塊對不？”
“您怎麼知道？我還沒張嘴呢！”葉敏說著衝人豎起大拇指。
打飯的大姐表情得意：“你也不看我是乾什麼的，不誇張的說，咱大院超過一半人，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我都知道。”
大姐邊說話，邊按葉敏的要求麻利地給她打好飯，再收錢找零。
先是葉敏，再是錢曉雲，最後輪到馮愛雲，給她打飯的時候，窗口大姐一直欲言又止，看得她一頭霧水問：“您有什麼事嗎？”
“沒。”窗口大姐擺手，將飯盒遞給錢曉雲。
但她心裡藏不住事，忍了再忍，最後還是沒忍住，趁著找零的時候彎腰湊到馮愛雲耳邊，壓低聲音問了句話。
食堂嘈雜，窗口大姐聲音壓得又低，葉敏和錢曉雲沒有聽清她說的是什麼，卻清楚地看到她說完後馮愛雲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也聽到了她的答複：“沒有！我跟他沒關係！”
說完，馮愛雲錢也沒接，拿著飯盒轉身就走。
葉敏見了連忙從窗口大姐手裡接過錢，將飯盒遞給錢曉雲說：“你幫我去接安安，我過去看看她怎麼樣了。”
說完匆匆跑出食堂，在籃球場前麵追上馮愛雲，邊伸手去拉她邊喊，“愛雲，愛雲你慢點，打飯的大姐到底跟你說什麼了？你彆悶頭往前走不吭聲啊！”
馮愛雲卻沒有停，甚至腳步一拐進了籃球場，越過籃筐走到看台，一屁股坐下後就蒙頭嗚咽起來。
() 葉敏坐到她身邊()，將零錢往旁邊一放()，從口袋裡掏出手帕，卻沒有出聲安慰，而是沉默地看著她哭聲由大變小，再到漸漸消失。
等她哭夠了，葉敏才伸手輕拍了下她的肩膀，遞出手帕說道：“給，擦擦眼淚吧。”
“謝謝。”馮愛雲接過手帕，嗓音微啞道。
見她冷靜下來，葉敏再次開口問：“剛才窗口打飯的大姐跟你說了什麼？”
“她問我、問我……”馮愛雲張了張嘴，有些說不出口。
葉敏琢磨著她那句回答，猜測問：“問你和翟醫生的關係？”問完覺得不太對，自打說要放棄翟明秋，馮愛雲就沒再跟他接觸過。
幾l個月過去，馮愛雲追求翟明秋的事早就翻篇了，窗口大姐再沒眼色也不會拿這話來問她。
“不是他，”馮愛雲搖頭，又有些忍不住眼淚，捂著臉道，“是何營長，她問我和何營長是不是在處對象！”
葉敏驚了：“何營長？你們怎麼會扯上關係？”
“我不知道！我跟他都沒怎麼接觸過……不對！”馮愛雲像是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抬起頭，但說完又搖了搖頭，“不對不對，應該不是那兩次。”
邊嘀咕她邊低下頭，手指插進發縫，狠狠地抓了好幾l下。
葉敏連忙抓住她的手，安撫道：“你彆著急，這件事隻有窗口大姐一個人問你，應該還沒有傳開，咱們把情況好好捋一捋，搞清楚怎麼回事，後麵有人傳謠言，咱們也好解釋清楚，再事情鬨大前把事情壓下來對不對？”
如果是以前的馮愛雲，再聽到窗口大姐問她那句話時，肯定會大聲反駁，撇清和何營長之間的關係，就算小事化大鬨得人儘皆知也不怕。
但和劉護士吵架那件事讓她失去了勇氣，沒法再像以前那樣忽略彆人的異樣眼神。
讓她有這些改變的不是劉護士說的那些難聽話，而是她們吵架時圍觀的那些人的議論，流言傷人，這話她以前不懂，直到自己被中傷才明白它的威力。
所以剛才她雖然大聲反駁了對方，卻根本不敢提何營長三個字，隻能氣得躲在這裡嚎啕大哭。
但失去了過去一往無前的勇氣，不代表她變成了一個懦弱的人，更不意味著她變成了傻子，她隱約能猜到自己被算計了。
她也明白葉敏的分析是正確的，當務之急不是抱頭痛哭，而是搞清楚前因後果，以免形勢變得更差時，她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
馮愛雲擦掉眼淚，深吸了口氣說：“先回你家吧，吃完飯再說。”
聽她這麼說，葉敏鬆了口氣。
知道要先填飽肚子，就說明她沒被謠言打趴下。
葉敏站起來，拍拍屁股朝馮愛雲伸手：“走吧。”把人拉起來的同時看到旁邊放著的零錢，彎腰撿起來塞進她手裡，“對了，找給你的零錢。”
“謝謝。”馮愛雲再次道謝，將零錢揣進口袋時想起來問，“曉雲呢？咱們是不是要先去接安安。”
“我讓曉雲幫忙去接
() 安安了。”
“哦。”
兩人走出籃球場()，直接往葉敏家裡去。
到家時錢曉雲已經帶著安安回來了?[(()，隻是因為沒大門鑰匙，兩人沒能進屋，錢曉雲從廚房搬了兩張凳子出來，坐在其中一張上麵給安安分飯。
因為另一張凳子上放了飯盒，安安沒地方坐，蹲在地上仰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
等到錢曉雲分肉，安安連忙說道：“乾媽，我要多多肉！”
安安小的時候不會喊乾媽，葉敏便教她喊姨姨，現在雖然會喊了，但因為已經養成習慣，大多數時候還是喊姨姨。隻有少數要求人幫忙的時候，才會討好地喊乾媽。
比如現在，為了吃肉，她嘴巴變得格外的甜。
錢曉雲一時昏頭，碗裡的肉幾l乎都撥給了安安。
進到屋子圍著飯桌坐下後，葉敏看到閨女碗裡肉堆得像山，而好友碗裡幾l乎全素，不用問也猜到了怎麼回事，打開自己那份飯後便將肉菜飯都撥了不少給錢曉雲，直到她再三說“夠了夠了”才停。
分好飯，錢曉雲沒有立刻開動，關心問道：“愛雲你沒事吧？”
馮愛雲勉強笑了笑：“還好。”
葉敏怕影響她的胃口，說道：“先吃飯，吃完再聊。”
錢曉雲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小，且還沒解決，心裡不免有些擔心。但見馮愛雲不想多說，便沒多問，埋頭吃飯。
吃完飯，葉敏請錢曉雲幫忙哄安安睡覺，自己則跟馮愛雲一起去了孟崢的房間，詳細聊這件事。
吃飯的時間足以讓馮愛雲徹底冷靜下來，捋清楚過去幾l個月裡發生的事。到孟崢房間坐下後，不用葉敏問，她就從第一次見何營長開始說了起來。
“第二次見是在藥房，上個月的事，當時他兒子生病，他來藥房拿藥，跟我聊了幾l句。”
“你們聊了什麼？”
“隨便聊吧，具體我也不太記得了，”馮愛雲皺眉想了好一會，“噢！他問我後來有沒有再去過縣裡，我說沒有，告訴他以後會找人陪我一起。”
這話聽著有點過分關心，但想到何營長第一次見到馮愛雲，就是她單獨去縣裡被幾l個盲流攔住，碰麵多問一句也說得過去。
葉敏用筆記下這一點，繼續問：“第三次見麵呢？”
“還是在藥房，他去給兒子辦出院手續，經過藥房找我又聊了幾l句。”
葉敏停住記錄的動作，說道：“他兒子當晚被安排在兒科病房，從病房到急診大廳應該不會經過藥房。”
馮愛雲神色微怔：“我……沒想過這個。”話音落下又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你的意思是他那時候就盯上我了？”
她也不想往壞的地方去想何營長。
雖然聽葉敏和錢曉雲說過何家的事後，她也覺得何營長作為父親和丈夫不太稱職，但他畢竟救過她。所以後麵幾l次接觸，她雖然覺得巧合得有點過分，但從沒多想。更沒有自戀地覺得何營長對她有意思。
() 直到今天，聽到窗口大姐問的那句話，再回憶起這些事，她實在沒辦法繼續把對方當成好人。
葉敏卻沒有貿然下定論，低頭說道：“你先往下說，當天他找你聊了什麼？”
事情過去有段時間，具體的聊天內容馮愛雲不太記得了，隻能硬想，她彎腰抓了好一會頭發才抬頭說：“他好像說沒在食堂食堂碰到我，我跟他說中午跟你們一起吃飯，應該……沒有的了。”
葉敏點頭，直接往下問：“第三次見麵呢？”
“第三次見麵是上個月二十三號，我去縣裡給爸媽打電話，在國營飯店吃飯的時候見到了他。”
“你一個人去的縣裡？”
“不是，我跟秦芳一起。”
秦芳和葉敏、馮愛雲她們一樣，都是從衛生所遷到新醫院來的。其實最初她和馮愛雲關係一般，但因為和葉敏關係好，後來葉敏和馮愛雲關係緩和，她們倆才漸漸熟絡起來。
後來葉敏因為轉崗成了醫生，每天都很忙，到新醫院後又和秦芳不在一個科室，關係漸漸變淡。
倒是馮愛雲，因為和前來支援的新同事關係一般，比較起來更愛跟老同事來往，和秦芳漸漸密切。
醫院裡的同事，除了葉敏和錢曉雲，她現在和秦芳關係最好。
錢曉雲懷孕不方便出門，葉敏放假基本都是和家裡人一起，所以出了那件事後，再次決定去縣裡時，馮愛雲才會第一時間想到秦芳。
葉敏繼續問：“你是私底下約的秦芳？”
馮愛雲回憶著搖頭：“是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
“當時有其他人在？”
“有。”馮愛雲說了幾l個人名，但不確定有沒有遺漏。
葉敏隻好在秦芳和這幾l個人的名字後麵打上問號，再繼續問：“在國營飯管遇到後，何營長跟你說了什麼？”
“其實沒說什麼，基本就是寒暄，不過當時是飯點，店裡人有點多，我們拚了桌。”馮愛雲問，“應該不是這次吃飯被人看到了吧？當時一起的也不止我們兩個啊，秦芳也在。”
“這個要等我們打聽清楚謠言是怎麼回事，才能得出答案。”葉敏說完問道，“第四次遇見呢？”
“第四次是昨天。”
“昨天你不是去市裡了嗎？你們在哪碰到的？”
“就是在市裡碰到的，”馮愛雲歎了口氣說，“我和秦芳逛百貨商店的時候，正好碰到他帶著女兒去買衣服。”
“還是秦芳？”
“你覺得是她害我？”
“不好說，你和秦芳昨天為什麼去市裡？”
“不是快過年了嗎？她說想給爸媽買兩件衣服，過年給他們帶回去，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市裡。我想著今年不回去，給爸媽買東西確實得提前準備，而且前陣子我剛讓她陪我去縣裡，她來找我，我不好不答應。”
秦芳雖然可疑，但找馮愛雲的理由也說得過去，而且葉敏不覺得她是算計馮愛雲的主謀，一來目前看不出馮愛雲陷入輿論漩渦，她能得到什麼好處；二來她怎麼知道馮愛雲和何營長認識？
何況她能說動馮愛雲，卻沒辦法掌控何營長的動向，除非……他們在背地裡早就搭上了線。
如果真是這樣，何營長依然是關鍵，葉敏在兩人名字中間連線，打上問號後又一次問出類似的問題：“你跟何營長說話了？？”
“說了，他說不懂怎麼給小女孩選衣服，讓我們幫忙參謀。”
“你答應了？”
“秦芳答應的。”馮愛雲漸漸蹙起眉毛，“但她答應沒多久，就說肚子疼，去上廁所了，何營長女兒的衣服最後是我幫忙選的。”
盤到這裡事情已經清楚明了，不需要葉敏開口總結，馮愛雲自己就得出了結論，她睜大眼睛，漸漸紅了眼眶問：“是秦芳，她跟何營長一起算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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