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崢卻聲音幽幽道：“小美的爸爸媽媽每次吵架，分也會對她說他們一起睡不好，所以要分開睡。”說完攤開雙手，擺出一副“我已經看穿你們了”的表情。
葉敏唇角微抽：“你想多了，我們沒有吵架。”
“真的？”孟崢一臉狐疑。
“當然。”
孟崢看看媽媽，再看看爸爸，聳肩勉為其難道：“好吧，我相信你們沒吵架。”
葉敏：“……”
……
被誤會吵架其實也有好處，雖然在大院軍屬眼中，孟崢一直都是個懂事的孩子，但小孩哪有不鬨騰的，就算是他，隔三差五也會惹出一些事。
最近因為誤會他們吵架，孟崢乖了不少，放學也不和小夥伴們去亂跑了，而是直奔丁家看妹妹。
吃飯會幫著端菜盛飯，洗澡也不要人三催四請了，乖得喲！
看得葉敏心都軟了，想再好好跟他解釋吵架誤會，但想到這孩子認定的事很難改變，便又把這個念頭按了下去。
還是好好複習吧，反正等考核結束，她找孟崢把房間換回來，什麼誤會都能自然解除。
有了父子倆創造的安靜環境，葉敏這幾天複習得格外順利。雖然因為這場考核沒有範圍和重點，且複習時間短暫，她沒辦法把所有醫書和筆記都過一遍，但到考核這天她信心挺足。
如董老所說，考核分為理論和實踐兩部分。
理論的考核方式是筆試，試卷由董老、姚林聯合衛生所另外兩名中醫各自出題，再由姚林彙總製成。整張卷麵沒有選擇填空，題目也都不簡單，陷阱很多。
好在董老他們也知道，做這張試卷答題時間短不了，給的做題時間還算寬裕，有兩個半鐘頭。
葉敏花了兩個鐘頭答題，剩下半個鐘檢查一遍卷麵，修改部分不夠嚴謹的論述，然後交卷。
題目是參與出題的兩名中醫當場改的，其中一名姓趙的中醫，批改試卷時抬頭看了葉敏好幾眼，目光裡滿是驚訝。
剛得知葉敏要轉崗時，他驚訝卻又沒那麼驚訝。
不驚訝是因為葉敏和董老雖然沒有師徒之名，可誰都知道董老把她當徒
弟看待，教她一點都沒藏私。
中醫不像西醫，後者想進醫院隻能考醫科大學，前者卻還有師門傳承這條路。董老現在雖然落魄了，可他是中醫大拿，總有摘帽的那天，他教出來的徒弟，想進醫院不會太難。
驚訝則是因為他以為葉敏會跟著董老學幾年，三個月就出師，哪怕葉敏有基礎也未免太兒L戲。
直到這會批改試卷，他才知道這不是兒L戲，葉敏是真有這實力。
他雖然是出題者之一，但這張試卷就算是他來做，也沒把握拿滿分，其中董老和姚林出的好幾個題目，如果沒有彙總答案，他自己回答時都可能出錯。
如果葉敏隻答對了董老出的難題，趙軍醫可能會懷疑其中有貓膩，但姚林出的題目她也都答對了。
姚林是衛生所的所長，他是不可能給葉敏透題的，所以這張試卷上的題目，她是真的都會。
改完試卷，趙軍醫算出葉敏得了九十八分。
其實判她滿分也可以，但她檢查時改動了部分答案，卷麵有塗改，趙軍醫猶豫過後，還是扣了兩分卷麵分。
董老拿到試卷掃過一遍後，對他們扣的卷麵分有些不滿，姚林卻覺得這兩分扣得挺合理，如果是他來改這份試卷，摳也能再摳出三四個扣分處。
考完理論，開始考實踐。
實踐考核過程很簡單，姚林找了十名病人，讓葉敏接診，判斷他們得了什麼病，再開出合適的藥方。
十名病人得的都不算疑難雜症，但是其中兩三人會因為體質，或者患有其他病症，產生乾擾因素。
而葉敏要做的，是排除乾擾因素，得出最終結果。
過程說起來簡單，但想全部答對並不容易，尤其是經驗不足的中醫，很容易因為乾擾因素斷錯病症。
葉敏隨軍前雖然也給人看過病，但都是小問題，給董老當助手後倒是見了不少疑難雜症，但她隻是旁觀者，沒接診過病人，所以這場考核對她來說並不容易。
好在考核沒有限定時間，她可以慢慢思考，剝開乾擾項，分析得出最終結論。
前九個病人，葉敏都看得比較順利，直到最後一個病人才慢下來。
最後一個病人的症狀是眩暈，引起眩暈的常見病有很多，比如腦部疾病、耳部疾病、心血管疾病等，但這些疾病基本都會伴有其他症狀，或者在特定環境才會出現。[1]
比如惡心嘔吐、眼球震顫，可能是耳原性眩暈；又比如情緒激動時頭暈加重，可能是因為高血壓；坐船和乘車時覺得暈眩，則更可能是運動病。[2]
而最後的這名病人，答話時顛三倒四，前一秒說自己什麼症狀都有，下一秒就改口說都還好，讓葉敏不由懷疑他根本沒病，是來砸場子的。
但事關考核，葉敏不敢隨便做判定，糾結猶豫許久才說：“你應該是睡眠不足導致頭暈，建議回去好好睡一覺，早睡早起，有益身心健康。”
聽到葉敏這話，剛才還頭暈眼花哪哪都不舒服的病人，抬
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然後朝姚林看去。
葉敏從他的動作看出端倪，也看向姚林，心中漸漸生出一個猜測：“難道……”
“咳咳。”姚林咳嗽兩聲，理直氣壯道，“這也是乾擾項。”
董老則冷哼道：“一個睡眠不足也值得你看這麼久！”
這話葉敏就不愛聽了，中醫講究望聞問切，病人不說實話，她的判斷肯定要受影響啊！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葉敏到最後也沒出聲抬杠，隻問：“所長，董老，我這算是通過考核了嗎？”
“通過了。”
雖然通過了考核，但葉敏畢竟還年輕，經驗上有不足，董老和姚林都不放心讓她馬上獨當一麵。
所以就算轉崗，她依然要兼任董老助手一職，在搬到新落成的醫院前，需要和董□□用診室，辦公桌也依然是現在用的那張。
葉敏不傻，一聽就知道這是姚林和董老在照顧她，並順杆爬地問董老：“以後我遇到拿不準的病症，可以問您嗎？”
讓葉敏在眼皮底下接診，本就是董老考慮到這點所做的決定。
醫生和其他行業不同，其他行業出錯損毀的可能隻是一件東西，影響的可能隻是個人工資，但醫生診斷出錯，出事的可能是一個人，影響的是一個家庭的命運。
貿然讓葉敏獨當一麵雖然是看重，但也可以是不負責任，就像她說的那樣，董老雖然不肯收她為徒，可心裡早就把她當成了徒弟，自然不會做出這麼不負責任的事。
有他在旁邊看著，如果葉敏斷錯病症也能及時糾正，不至於釀成大錯。
但麵對葉敏的詢問，董老隻冷著臉說：“除非疑難雜症，否則彆來問我。”
葉敏和董老相處時間雖然不算長，但已經很了解這個嘴硬心軟的老頭，知道他說沒有說不行，話說得再難聽其實也是可以。
他這麼說葉敏反而放了心，笑眯眯道：“好。”
……
雖然通過了考核，但正式轉崗前前葉敏還得去衛生局考個試。
七十年代因為醫療資源緊張，行醫的標準沒有後來那麼高。雖然縣級以上醫院要求高，寧可缺人也不亂進人，但縣級醫院和更低一級的衛生所醫療站，是可以接收醫學院校畢業生成為實習醫生的。
而在農村，隻接受過短期培訓的赤腳醫生，更是成為了合作醫療衛生服務網絡的主力軍。
衛生所因為隸屬軍區，招人標準比一般的衛生站要高一些，但也沒有太嚴格，畢竟紅旗公社實在是太偏僻了，被分配到這裡的軍醫，要麼是懷揣著夢想，要麼是一點門路都找不到，實在沒辦法了。
這種情況下，就算軍區想提高招人標準也沒那麼容易，所以衛生所裡好幾名醫生都是畢業後直接分配過來的。
但軍區領導還是很重視醫療的，經過多番拉鋸，終於在去年確定了新建醫院的事。醫院落成後，部隊會安排一批軍醫來，同時平城市和東河縣也會給予援助。
到時候，醫院招人的標準估計會往上提一提。
現在醫院還沒落成，標準沒有提起來，葉敏從護士轉崗成為醫生這件事，可以再活動活動。
隻是在此之前，葉敏得先拿到赤腳醫生證書。
建國初期醫師管理其實挺混亂，上至衛生部，下至縣政府，都有發放行醫證書，種類也很多。發放標準也比較寬鬆，當時在行醫的隻要提交的資料沒問題，基本都能領到證書。
董老的執業證書就是建國初，由衛生部發放的。
不過到了六七十年代，想取得行醫證書就沒那麼容易了，除了隻有醫學院校的畢業生才能取得的執業證書，就是各地發放的赤腳醫生證書。
執業證書使用範圍廣，基本隻要有證，去哪裡行醫都行，但相應的要求也高。赤腳醫生證書隻能在發放證書當地行醫，但取得證書的要求低一些，有初高中學曆，能掌握基礎醫學知識就行。
哦，還有一點，赤腳醫生證書不能自己報名，需要所在大隊提交資料，所以赤腳醫生也不是誰都能當的，都要大隊推舉上去。
葉敏以前是城市戶口，沒法考赤腳醫生證書，現在到了部隊，這方麵倒是好操作，姚林出麵給她弄了個考試名額。
考試沒有固定時間，隨去隨考，內容對葉敏來說也不難，葉敏一次就考過了，並很快拿到了證書。
有了證書，葉敏就有了行醫資格，再加上姚林和董老的擔保，新的一周到來後，她順利轉崗成為了一名實習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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