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氣(1 / 2)

葉婉寧看宋雪梅這麼興奮,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要分彆了,阿姨怎麼一點不舍也沒有,這麼高興?

她心裡的不舍和惋惜憋了好一會都沒抒發出來,隻得愣愣地朝宋雪梅揮手,“阿姨,再見。”

“篤——,篤——”鳴笛聲響起,綠皮火車的煙囪冒著嫋嫋白煙,朝著遠方開去。

從宋阿姨家所在的祁省到海浪島,要坐七天七夜的火車。

宋雪梅給葉婉寧買的是臥票,一個包房裡有兩張床,床上鋪著白色的床單,看著還是蠻乾淨整潔的。

跟葉婉寧同一個包房的是一個梳著一對麻花辮,穿著藏藍色碎花裙子的,年紀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小媳婦。

皮膚白白的,容長臉,淡淡的柳葉眉,小巧的鼻子和嘴巴,長得很是俏麗,性子卻似乎十分靦腆。

上車的時候,葉婉寧想著,大家要一起呆好幾天,便衝她點點頭,算作打招呼。

靦腆妹子沒回應,隔了好一會才半低著頭,彎起嘴角,朝葉婉寧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葉婉寧忍不住感慨,真是個害羞的妹子。

火車“哐當——哐當——”地往前開,到了站點,又陸陸續續上來不少乘客。

不論是車廂還是過道,都或站或坐地擠滿了人。

人一多起來,就有人開始渾水摸魚了。

有些貪小便宜的乘客,要麼故意逃票,要麼先上車後補票,搶占那些有票乘客的位置,還有的乘客,仗著自己體型健碩,去搶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座位。

一列火車有十多節車廂,乘務員壓根管不過來,也沒那心思去管。

宋雪梅給葉婉寧買的是臥票,自然被一些有心人給盯上了。

“姑娘,你看你一個人也睡不了這麼大的地方,能不能讓我也坐坐。”

葉婉寧抬頭一看,一個穿著深綠色斜紋布,年紀在六十歲上下的阿婆,正用她那吊梢眼,貪婪地上下打量著葉婉寧的床鋪,嘴裡的話,聽著也是跟她說的。

這人真是一點也不見外。

葉婉寧也毫不客氣地拒絕道,“不行。”

吊梢眼阿婆撇了撇嘴,“你這姑娘怎麼這麼小氣,你一個人睡這麼大一張床,不覺得害臊嗎?”

“不覺得。”葉婉寧躺在床上,用包袱當枕頭,將整張床填了個滿滿當當。

見葉婉寧油鹽不進,吊梢眼阿婆假意揉了揉眼睛,擦掉她那莫須有的眼淚,故意大聲道,“真羨慕你們這些有錢人,能買得起臥票,可憐我一個老婆子,隻能站著,還不知道要站多少天呢。”

啥有錢人,這是給她扣帽子呢?

誰不知道這年代最忌諱這個。

大夥出門都恨不得證明自己根正苗紅,要是跟資本扯上關係,那是要被拉去批鬥的。

果不其然,聽到吊梢眼阿婆說葉婉寧是有錢人的話,隔壁幾個包房有不少人探出頭來,對葉婉寧指指點點,嘴裡嘟嘟囔囔的,想必說的不是什麼好話。

吊梢眼阿婆很是得意,她用這套方法,不知道整治過多少麵皮薄的大姑娘小媳婦了。

想必眼前這個姑娘也是一樣,頂多嘴硬一會,最後還不是得乖乖給她讓座。

吊梢眼阿婆又看了一眼臥鋪。

這可是臥鋪啊,還是最舒服的軟臥,少說也得花個十來塊錢。

要是占了去,那她這一路都可以不用再站著了,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到目的地。

想到這,吊梢眼阿婆又是一番唱念做打,在地上又哭又鬨,一副被欺負了的樣子,那逼真的表演,看得葉婉寧歎為觀止。

要是沒記錯,這臥鋪是她的吧?

給這沒臉沒皮的一弄,倒好像是她占了人便宜一樣。

終於有人看不過眼,來替吊梢眼阿婆說話了,指責葉婉寧道,“你一個年輕姑娘,有手有腳的,站著不行嘛。”

“人家阿婆年紀都多大了,也不知道讓一讓她。”

“就是,知不知道什麼叫做尊老愛幼,爹媽怎麼教的?”

眾人的指責像箭一般,簌簌地朝葉婉寧射去。

大家爭先恐後地開口,仿佛說慢了,自己就是那個不懂得尊老愛幼的人一樣。

在大家的連番詰問下,跟葉婉寧同個包房的靦腆妹子都變了臉色,從身後拉了拉葉婉寧的衣角,小聲道,“要不就讓給她吧。”

葉婉寧麵不改色地道,“那是我買的臥票,憑什麼讓給她,憑她不要臉啊?”

她揉了揉眼睛,將眼角擦得通紅,看起來就像剛哭過的樣子,委委屈屈地道,“阿婆,不是我不想讓給你,隻是——”

她掃了一眼圍觀人群,“隻是,這張臥票是我爸給我買的。我媽死得早,我爸臨死前用儘所有的積蓄,給我買了一張臥票,讓我去投奔遠房親戚。”

葉婉寧的話還是有些許漏洞的,但她演得十分逼真,加上因為出門在外,特地換上的打了補丁的衣服,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有錢人家的模樣。

這話一出,還是有很多人信了的。

剛才說葉婉寧沒爹媽教的那個乘客,更是臊紅了臉,給她道歉,“小姑娘,我亂說的,你彆往心裡去。”

他也沒想到,人爹媽真‘死’了啊。

葉婉寧一個小姑娘,又一副瘦瘦小小的模樣,和膀大腰圓的吊梢眼阿婆站在一塊,被對比得可憐巴巴的。

加上親媽早死,親爹剛死的淒慘身世,贏得了不少人的同情,再沒有人替吊梢眼阿婆說話了。

反倒是站在葉婉寧那邊,你一言我一語地勸道,“人家小姑娘也是可憐,你就彆跟人爭了。”

“就是,不管怎麼說,這票也是人家買的。”

“人家家裡全部積蓄買的臥票啊,換做是我,我可不好意思搶。”

吊梢眼阿婆被瞬間逆轉的形勢驚呆了眼,磕巴道,“不、不是,你們真信這死丫頭的話啊?”

她剛剛明明瞅見那死丫頭,借著擦淚的空隙,朝她飛來一個得意的眼神,明顯是做戲啊!

可已經沒人站在她那邊了,見吊梢眼阿婆還說個不停,大夥都覺得有些煩了。

坐長途火車本來就煩悶,看個熱鬨也就夠了,誰有力氣去斷人官司。

吊梢眼阿婆見沒占到便宜,隻得罵罵咧咧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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