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天空是瑰麗的紫紅,橫濱的一角開始褪去白日的喧囂,靜默起來,較為低矮的房屋逐漸被高樓大廈的陰影吞沒,玻璃幕牆上流淌著璀璨的橘色。
深名沙夜坐在河邊公園的長椅上,河對岸停著一隻小船,漁夫將船上的東西搬到岸上時,驚動了岸上的海鷗,灰白的海鳥撲騰著翅膀飛向遠方,背後的草叢傳來沙沙的腳步聲。
“終於找到你了,深名小姐,介意旁邊給我留個位置嗎?”
身側傳來少年輕快的聲音,她稍稍抬起了頭。
太宰治穿著黑色的西裝,將外套取下搭在了臂彎,笑吟吟地注視著她。
深名沙夜點了點頭。
於是他在她旁邊落了座。
“……你聽過‘忒修斯之船’嗎?”黑發少年和她一起眺望著河對岸,他忽然問。
“忒修斯是雅典的國王,他曾乘坐的某條船被雅典的人民留下來做為紀念。隨著時間的推移,木材逐漸腐朽,人們便會用新的木頭修補船隻。最後,這艘船上的每一根木頭都被換過了,就有人問:這艘船還是原來的那艘船嗎?”
深名沙夜平淡地說完了那個經典的古希臘傳說。
“你是想說,沒有過去的我,也是那艘忒修斯的船。”她偏頭看向了少年。
記憶是構成人類的一生乃至人格的基礎。如果將記憶比作木材,沒有兩年前記憶的【深名沙夜】,如今又在扮演著誰呢?
“隻不過是文字遊戲罷了。”太宰能給出很多種證明“這艘船依舊是原來的那艘”的方法,也能做出相反的解釋,他知道深名沙夜已經有了答案,有時候所謂的真理並非唯一,也沒有那麼重要。
“這應該是我們私下第一次見麵,深名小姐是首領的利刃,如果平時撞見了,我會思考小姐會不會拿槍對我連開三槍。”太宰轉頭望著她,用手比了個朝自己腦袋開槍的手勢,臉上依舊帶著微笑。
港口Mafia對待叛徒有一套非常明確的處理方式,其中一條就是朝叛徒胸口連開三槍。
“我不怎麼用槍。”深名沙夜平靜地回複。
太宰無奈地歎了口氣,似乎覺得她不會開玩笑,過於無趣般,撇了撇嘴。
他將手撐在長椅上,身體的重心後移,重新觀賞著波光粼粼的河麵。
“要做個交易嗎?”
殘陽悄無聲息地落入他鳶色的眸子,太陽完全落入地平線前,黑夜降臨了。
過了會兒,他輕聲。
深名沙夜看了他一眼,她今早去見了織田作之助,她沒有刻意掩藏自己的行蹤,直到太陽快落山,他才找到她,恐怕是去確認情報的真實性了。
“昨晚我和紀德交過手,勝算不大。”深名沙夜淡淡地道,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
“這個世界上並不缺乏強大的異能,隻是異能過強,就會脫離異能者的控製。因為自己的異能而死的異能者不在少數。相信你也能感知到,曜日的溫度理論上能無限上升,隻是燃燒一旦超過了異能者能控製的範圍,將目標和異能者焚燒殆儘前,都不會熄滅,一旦異能者死亡,升溫就會停止,否則真的會變成足以滅世的災害呢。”
太宰指出了她異能的原理,深名沙夜沒有否認。
“有能力殺死紀德的隻有你或者中也,不巧中也被派去出差了。彆擔心,我會用人間失格阻止你的異能失控。”太宰拋出了對【深名沙夜】來說,最為誘人的誘餌,“你想知道你的過去,不是嗎?”
“而你想阻止織田作之助的死亡。”
深名沙夜同樣看穿了太宰的想法。
太宰治是港口Mafia曆代最年輕的乾部,由森鷗外一手培養,連血液裡都流著屬於Mafia的黑。
如今Mafia一半以上的收益由太宰創造,他在Mafia的名望已經高到了森鷗外不能容忍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