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不大,電梯也臟兮兮的。
走入四樓的病房,房裡三張病床。中間那張床上,躺著喻承澤。
他臉色灰白,躺在簡陋的病床上,雙眼緊閉。
八九個人圍在病床旁邊,凶神惡煞地吵成一片,來乾什麼的不知道,但必定不是來探病的,嚇得其他兩張床上的病人不敢說話。
然而,即使在這麼喧鬨的環境裡,喻承澤依舊沒有醒來。
那副原本精致俊美,神顏天成的容貌,變得憔悴蒼老,頹喪破敗,根本看不出昔年的神采榮光。
可是,他曾是唯一一個整整五年蟬聯EJ國際盛典的最具人氣偶像。
虞嬋望向韓月,一對墨瞳冷若冰霜。
小時候,虞嬋曾是喻承澤最忠誠的粉絲。思念爸爸時,她就一遍遍地回看那場EJ盛典。
視頻中,舞台上光芒暗下,觀眾席不計其數的熒光棒層層疊疊亮起,如同波瀾壯闊的浪潮,繪成一條浩瀚無際的茫茫銀河。
嘈雜的古早音質擋不住粉絲們狂熱的尖叫聲,“喻承澤我愛你!!!”“愛してる!!!”“I love you so much!!!”的喊叫幾乎要炸破耳膜。
直到,空曠幽暗的舞台上,一束瑩白色的追光漸漸亮起。
翹首以盼的身姿終於出現,全體觀眾立刻安靜下來,屏息以待。
台上的少年已換下領獎時穿的西服,換上演出服。出人意料的,在這座中外皆矚目,人人都極儘繁複奢華裝扮的昂貴舞台上,他卻穿得極其簡約乾淨——上身一件並無修飾,版型極好的白襯衫,配上一條筆挺利落的黑色西褲,襯出完美無缺的身形。
少年抬起手,輕輕握住話筒,那副造物主精心雕琢的五官被瑩白色追光照亮,金屬色耳釘閃爍微芒。
“噓——我要開始唱啦。”
他將右手食指抵在唇邊,俊秀的唇角微微上揚。
虞嬋早已數不清,自己到底看了那個視頻多少次。
她那時候真傻,傻得不知道爸爸徹夜不歸不是忙於工作,而是流連在無數酒店的床榻之上。
如今,他終於親手斷送了自己的一切,把自己送上了這張破舊的病床。
可是,就算他的為人再不堪,畢竟也是十六歲出道成名的偶像,在一代人心中光芒萬丈,為潛龍影業創下過數不勝數的財富。
他何曾住過這麼簡陋的醫院?
對上虞嬋質問的眼神,韓月張了張口,還沒做聲,病床旁一個黑衣的彪形大漢將她推到一邊,泰山般的肥胖身形朝虞嬋懟來。
卻不料,乍一對上那雙媚意天成的澄澈眼眸,窈窕有致的完美身段,大漢自己先嬌羞地鬨了個紅臉。
他活了半輩子,根本沒有親眼見過這麼好看的姑娘。
病房裡不知是誰咳了一聲,大漢這才後知後覺地朝虞嬋伸出四個指頭,粗聲粗氣地發話道:
“你就是他女兒?他自殺沒死成,摔成植物人倒是一了百了,但欠公司的損失有這個數,人家催得火燒眉毛,你打算怎麼還吧?”
估計是看準她一個小姑娘身單力薄,臨時找了幾個專業催賬的,打算先嚇住再說。
可是,法治社會,還來這套?時代變了呀,老人家。
虞嬋拉了把椅子坐下,露出一臉看熱鬨的表情。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韓月上前唱白臉:“不是說可以拿著醫院證明和律師給的材料,去提他卡上的錢嗎?結果怎麼樣?”
那男人將另一隻手裡的單子一甩,錘了一把病床,唾沫橫飛:“X的,這XX十幾張卡上就TM沒幾個錢,兩個破房子抵出去也還不上多少,鬼知道這些年他掙那麼多錢都TM哪去了。”
我知道,虞嬋心裡想。她關注了好幾個喻承澤的黑料組,深知他這些年招惹的小鮮肉可不少,估計沒少被仙人跳或者敲詐勒索。
他又喜歡送禮物,小件就是珠寶首飾、高定禮服;大件則是奢華豪車,臨海彆墅。
但他一天天老去,又被燈紅酒綠的犬馬聲色腐蝕了氣質,收入早已經大不如前。這次視頻被爆出來,想必也是實在拿不出錢,和某個小情人沒談妥的結果。
不忠不潔,活該。
虞嬋覺得有點頭痛,想起自己好幾個小時沒吃過東西了,幸好包裡還有一條Domo的意國巧克力。
大漢嘴裡罵聲不停:“閨女倒是送出國外穿金戴銀的,XX的我們的死活怎麼辦?你今天要是不想辦法替你老子還了這錢,休想走出這個病房!”
這話總算點到正題,全病房的人齊刷刷地一轉頭,全都看向虞嬋。
虞嬋慢悠悠地拆著巧克力,頭都沒抬,聲音婉轉,話裡的機鋒卻快過刀子:“噴完了?你鼻子底下那個洞怎麼跟個堵了的公廁似的,拿個馬桶搋子通一下?”
她絲毫沒被自己說出的話影響食欲,從容不迫地咬下一口巧克力,又伸出貓咪般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唇角的碎屑。明麗的容顏豔光四射,一對水光瀲灩的澄澈秋瞳毫無懼色。
“法律明文規定,子女如果沒有繼承父母的遺產,就不繼承父母的債務。”
說到“遺產”兩個字,她眼神一變,淩厲如淬過寒冰的雙眸間,迸發出尖刀般鋒銳的光芒。
“想找我要錢?等喻承澤死了再來。”
自從聽見“馬桶搋子”四個字開始,人形公廁那張橫肉叢生的臉就憋得通紅,氣急敗壞地揚起手,要扇虞嬋巴掌。
還沒等他走過來,虞嬋猛地站起身,抬起膝蓋,對準他的dang部就是穩準狠的一記猛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