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糖漬櫻桃(1 / 2)

“想知道?那你先告訴我,為什麼想跳這段?”

季澹不自覺地前傾身體,星月般的眉眼中漾開笑意。

他曾為千百個角色設計過不同的笑容,冷麵殺神的、清高仙尊的,溫潤如玉的、暗藏機鋒的……

可那些笑容,都不過是拍戲的程序。腦海先有念頭,肌肉再行調取,唇角機械地揚起,笑意卻從沒漫進過他的眼裡。

然而,此刻這幅笑容,獨一無二,寵溺之餘無限深情,還是第一次在他這張清冷的禁欲臉上出現。

可惜,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一點。

虞嬋小聲說:“因為……那段舞很輕盈,也很可愛,我私下練過很多次。可是,以前在舞團的時候,一直沒有機會登台跳。”

在舞團,她是赫夢大師親指的黑白天鵝,不僅身材比例絕佳,氣質更是出眾。翩然若墨染驚鴻,清麗如流風回雪。

喻承澤教過的那些,她想忘卻一直沒能忘記的表演技巧,幫她成為了舞團裡最有氣場、最冶豔華麗的門麵黑鑽石。

可她不想隻跳黑白天鵝。

她想嘗試更多的可能。輕鬆的、活潑的,甚至是落魄的、陰鬱的……藝術有那麼多麵,她想儘可能地多去感受,多去呈現。

然而,身在世界一流的舞團,能全神貫注地專精一項已經很不容易,如果還想廣泛涉獵,就實在太奢侈了。

虞嬋望著自己做成星空圖案的指甲出神,仿佛在自言自語:

“可能是我太貪心。但在我心裡,繆斯有千張麵紗,萬種容顏,而我都想要一一欣賞,一一描摹。”

季澹聽見這話,一瞬陷入恍然。

他有千麵影帝之稱,四歲開始進組,算上龍套,演過的角色少說也有上百。可哪怕這些迥異的角色都堆在一起,也隻不過是,共同詮釋了演戲這個龐大命題的冰山一角罷了。

藝術女神隻有一個,可她有千張麵紗、萬種容顏。

他早有體會,卻一直沒能精確地提煉出這個結論,此刻才豁然開朗。

虞嬋婉轉的音色,正像一枚電火花,劈裡啪啦地照亮了他紛亂的思緒之海。

在過去的人生裡,季澹始終將磨煉演技作為最有價值的事,並將一切能帶給他啟發的人和事都奉為珍寶。

虞嬋的話讓他大受震動,他不由地站起身,擺正容色,竟朝虞嬋垂頭行了個古禮:“確實是這樣,受教了。”

他憑著一副混血容顏進演藝圈,演技的學習一直走野路子。直到十一歲時,才被戲劇大師林鬆傑從肥皂劇劇組撿出來,收做關門弟子。

師門嚴苛,舊式的規矩和禮儀,季澹去糟求精地承襲下來,一日不敢或忘。

虞嬋有點驚訝。

“受教了”?

誰曾想,她人生頭一次聽到這麼古韻悠長的短句,居然是從一個外國混血的口中說出來的。

這個影帝,也太乾淨,太坦蕩了,當得起霽月光風四字。

她趕緊也站起身,托住季澹手臂,笑了:“隨便感慨幾句,要是能幫到我們的大影帝,就再好不過。”

季澹端正的容色溢出一線暖光,溫聲道:“至於你剛才的問題,我想,你一定會跳得比你的同學更好看。隻要見過你在舞台有多麼光芒萬丈,沒有人會質疑這個答案。”

虞嬋臉頰一燙,不敢再看向那對比星芒更亮的瞳眸。她少見地變得嘴笨,成百上千的常用漢字飄在腦海裡,卻組不成一句完整的話。

幸好,這時門扉輕動,莫成規穿著黑色燕尾服,優雅地推著一個小餐車進了門:“我做了一些甜點,拿來招待客人。”

餐車裡擺著切好的水果拚盤、冰激淩、紅茶、蛋糕,甚至還有剛出爐的司康餅。

他假裝沒看見兩人搭在一起的手臂,有條不紊地走到桌前放下甜品架,一層層地擺上吃食,一顆殷殷切切的老媽子之心,回蕩著難以言喻的欣慰之情——

石頭少爺出息了!在不是拍戲的情況下,也能跟女同誌有肢體接觸了!

虞嬋扶起季澹,眼神暗搓搓地往甜品架瞟過去。

她犯饞地舔了兩下嘴唇,又怕破壞身材管理的計劃,隻能忍住不看那隻灑滿櫻桃果醬的鏡麵蛋糕:“我喝點茶就行了。”

季澹看著她遊移不定的視線,眉心微皺,眸光裡全是心疼:“先不急,你今天練了幾個小時舞?”

虞嬋算了算:“七點半到練功場地,練了一陣休息了半個小時,十二點被叫去做造型……總共四個小時吧。”

季澹:“跳四個小時的芭蕾舞,至少消耗了一千六百卡熱量。更何況,你的訓練強度必定遠遠高於平均水平,多補充一點能量也不要緊。”

虞嬋:“可我中午太餓,吃了兩碗藜麥飯……下午倒是隻吃了一小碗蔬菜沙拉。”

季澹沉默片刻,有點死機,朝莫成規揚了揚手。

莫成規會意,從兜裡掏出鋼筆和紙遞給他。

季澹嚴謹地在紙上列出幾個算式,邊算邊說:“根據節目組的官方數據,你的身高是172cm,體重如果按照45kg來算……”

說到這,他悄悄抬頭看了一眼虞嬋,見她露出一個自豪又滿意的笑容,這才放心地接著算道:

“莫哥做甜點和冰激淩隻用脫脂牛奶,能用代糖就不用砂糖,熱量相對來說不算很高。根據營養學的規劃方法,最後計算得出……你還能吃一小個冰激淋球,半切蛋糕,半塊司康。紅茶和水果隨意。”

他將列出的表格給虞嬋看,算式簡明易懂,字跡俊逸清朗。

這也太快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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