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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澹來得匆忙,果然沒吃晚飯,虞嬋問他想吃什麼,他卻沒什麼想法。
他拍戲的時候跟劇組吃工作餐,自己在家就點外賣,一時半刻根本想不到什麼家常菜。
更重要的是,他不忍心虞嬋受累。
“做飯太辛苦了,油濺到手上怎麼辦,被刀切傷怎麼辦。”季澹神色嚴肅,“而且還浪費時間,會耽誤你練舞和休息。”
最後達成共識,由虞嬋開車陪季澹出門吃晚飯,他說城北有一家老字號的湯做得很不錯。
聽見這個熟悉的店名,虞嬋垂頭笑了:“真巧。”去這家店都不用導航,那離她的舊家不遠,她小時候也愛去那邊吃飯。
她回臥室換衣服,順便盛了碗白天做好的銀耳蓮子羹,給季澹墊墊胃。
銀耳軟糯,冰糖清甜,蓮子也很香醇,比外賣的口感好得太多。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小小一碗不太夠吃,季澹胃口才開,碗裡已經空了。
想起小魔女正在樓上換衣服,他露出不太自在的神色,在大廳裡踱步一圈,從陽台的無線充電器上拿起自己的手機。
他跟虞嬋的手機是同一個牌子,進門時順手將沒電的手機放在了這裡。
一點亮屏幕,不少消息蹦出來,有莫成規的,助理的,還有一串閒雜人等,親熱又恭敬地稱呼他“季先生”。
他通通沒看,點開微信置頂,看著虞嬋發來的早上好表情包,露出一個幸福的笑。
結果界麵一閃,白色氣泡又冒出一行字,是虞嬋剛發的:你喜歡藍色還是白色?
季澹不明所以,想到湛藍的海色與青空,回了句:藍色吧。
五分鐘過去,腳步聲響起,小魔女從樓梯上翩然走下,穿著一襲恍若被海色與天光織成錦緞的水藍色長裙,優雅清貴之餘不失滿身氣場,紅色車鑰匙被她繞在食指上打轉。
她颯氣十足地打開車門,蘊著月華的水藍色裙角於夜風裡輕揚,整個人像一抹幽藍色的水霧,輕而易舉地降服住了裙下這抹熾烈滔天的焰光。
季澹被這份灼人的溫婉與明豔撩撥得一陣恍惚,想起他在本部試車的時候,合作方讚歎他壓得住這車的氣場,有種明烈的少年意氣。同去的國內夥伴更是當場吟詩一句,說他是“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不知他們看見虞嬋這位真正的主人,又會爆發出何等驚豔的感歎聲?
季澹沉浸在這份自豪裡,以至於在副駕上坐了五分鐘才意識到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側身去問虞嬋:“你有國內的駕照嗎?”
虞嬋指了指置物櫃裡的小包:“放心,我一回國就把所有的證件都換過了。”
她開車又快又穩,如同一抹流焰,恣意地燃燒在明城的街道上。
清涼的夜風和著道路兩旁的霓彩光影,豐沛靈動地敲擊著感官。季澹內心那片無聲無光的蒼白世界,就在這片風裡被染上星星點點的濃墨重彩。
虞嬋專心致誌地望著前方,不知在想什麼,精致的側顏被籠罩在流動的光影聲色裡。
季澹無聲地凝視著她,想起自己演過無數部不同的戲,搭戲的角色有大氣端方的鎮國公主,純善質樸的農家女,仙氣飄逸的九天仙子,時尚獨立的都市白領……
可是,戲裡戲外,這麼多年,沒有哪個女主角比得上虞嬋。也沒有哪一幕,比得上她當年初次亮相就震撼傾世的那一支舞。
車子行至一處紅燈,虞嬋踩下刹車,依舊是那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流動的霓彩為她增添了幾分成熟複雜的氣質,她忽然偏過頭來看季澹,撲朔光影間,驚鴻般回眸:“莫哥有沒有和你說過,青鼎想簽我當藝人?”
“嗯。”季澹輕輕應了聲。
何止是提過,莫哥還一直讓他幫著勸一勸虞嬋,說過好多次了。
虞嬋了然:“那你有沒有什麼建議給我?”
季澹閒閒倚著座椅,慵懶地看向前方正在倒計時的紅綠燈。
“我的建議就是,你要多想想,做一個發自內心的決定,彆被無聊的外界因素所動搖。”
你想做什麼決定都行,隻要你覺得好,我就也覺得好。
其實季澹知道就連他這句話也多餘,虞嬋這麼堅定的人,誰都做不了她的主。
虞嬋沉默了一陣,紅燈轉綠,她踩下油門,酣暢淋漓地衝過路口。
她說:“我接下來說的這句話可能會冒犯到你,先道聲歉,可我是真的很不喜歡這個圈子。”
她正在挑委婉一些的措辭解釋一下這句話,就聽見季澹笑了聲,坦坦蕩蕩地說道:“你不喜歡也很正常,這圈子臟得要命。蠅營狗苟,犬馬聲色,說出來都汙耳朵的種種齷齪交易,全都不是什麼新鮮事。”
他看向虞嬋,碧眸深深,輕聲道:“要是親身撞見過幾個特彆過分的例子,當然會更反感這個環境。”
虞嬋抿唇:“可我三歲起開始學舞,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一個道理,幾乎所有事情都是明暗並存,黑白相織的。就像練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但隻要一步步地趟過不同的坎兒,它就能給我帶來莫大的幸福。”
她微微昂起頭,眸光堅定,聲音清冽如淩:
“所以,我永遠都不會因為個人的意誌軟弱,就逃避現實和挑戰。就算對麵是一個力量遠勝於我的龐然大物我也不懼麵對。可魯莽和勇敢的唯一區彆在於,前路到底有沒有可能出現光明。”
她的語氣力道萬鈞,沉甸甸如鐵石般落在車裡。
季澹聞言,眸間驟然掀起一片光,看向她時,帶了幾分欣賞兼肅然起敬。
正巧今天周六,他說:“那我帶你去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