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沒立即和虞嬋對視,隻是撓了撓她的掌心。
他欲言又止了一下,這才有點為難地抬起頭。
“我是瞞著劇組悄悄跑出來的,實在騰不出時間。等到後半夜,你睡著了,我再坐飛機趕回去。”
他的尾音很輕,不慎泄露出絲縷風塵仆仆的疲態。
虞嬋心裡驟然泛起酸澀。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停車的地方,季澹為虞嬋拉開車門。
虞嬋卻搖搖頭:“我來開吧,你好好休息一會。”
她將右手背在身後,左手往車內一遞,禮儀周全地彎了下腰:“請季澹先生上車。”
季澹笑著看她一會,也沒再堅持,自己坐進了副駕。
“讓前皇舞首席、《舞可匹敵》總冠軍給我當司機,我也太奢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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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開著車,穿行在明城繁華的街道上。時鐘已經走到淩晨一點,白日裡堵得水泄不通的道路,都在此時此刻變得暢通無阻。
夜風攜著五光十色的霓虹從窗外灌進來,將車內的神顏夫婦映照得更充滿一種迷幻的魅力。
“從這裡趕回雲璟也太遠了,你休息不了多久就又得動身。”
虞嬋在紅綠燈前停下,和季澹商量:“要不然,我還是直接送你去機場那邊吧。”
季澹不同意:“那等我上了飛機,你還得一個人回去,這麼晚了,我不放心。”
虞嬋從小膽子大,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沒關係呀,我不怕走夜路,還能幫你把車開回去。”
“不行。”
自從兩人確立關係以來,季澹事事都隨著她,少有這麼堅定的時候。
虞嬋抿了下唇,沒再多說。
季澹怕她不開心,抬手輕撫虞嬋白玉般細巧的手腕,溫聲道:“聽話。”
他看向駕駛位上的虞嬋,路燈金白色的光芒在他眸間流轉,他眉眼輕輕凝起來,在夜霧裡顯得有些縹緲,是懷念的神色。
“咱們先回家吧,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虞嬋的心忽然被這四個字擊中,泛起酸楚又甜蜜的複雜感覺。
這四個字對她而言陌生得很,對季澹估計也是一樣。
他們都不是那種迎著夕陽,牽著爸爸媽媽的手一起回家的,來自幸福家庭的小孩。
一個在芭蕾學校練舞練到深夜,另一個索性住在劇組。
可是,以後,他們可以牽著手,一起回家。
對方所在之處,就是自己的家。
紅燈轉綠,虞嬋一腳踩下油門。
車窗外停滯的景色,又重新流動起來。
季澹尚有些緊張地觀察著她的側臉,不知道她是不是不高興了。
空蕩蕩的車內,虞嬋的聲音響起來,極儘溫柔之餘,還帶了點軟糯的、不易被察覺的顫抖哭腔。
她說:“好,我們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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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雲璟還有一段路程時,兩人經過一條學區內的夜市街。
大學生都是夜貓子,淩晨一兩點仍不知疲憊地歡笑著,圍坐在一起看露天電影、吃燒烤。
虞嬋忽然覺得有點餓了,轉頭去看季澹。
季澹眼中是藏不住的疲態,顯出幾分透明的脆弱感,彆有一種氣質。
看到虞嬋的表情,季澹俊美如妖孽的臉上露出洞悉人心的笑意:“想吃就吃嘛,不用擔心減肥的事情。”
“可是,我怕上秤之後重了,莫哥嫌棄我。”虞嬋癟癟嘴。
“他又不跳舞,根本不知道你有多累。”季澹斬釘截鐵,“他敢嫌棄你,我讓他也去舞台上跳芭蕾。”
虞嬋心情放鬆下來:“那我下去買點吃的!你餓不餓?我給你帶點粥?”
她記得季澹口味清淡,不喜歡重油的東西。
季澹看了看那條街,許是靠近大學城的緣故,街頭街尾都有保安亭,街上燈火通明,挺安全,於是點頭:“也行。”
他從自己包裡拿出黑色鴨舌帽,又給虞嬋拿了個一次性口罩,把她嚴嚴實實地包起來。
然後,季澹摸出手機捏在手裡,叮囑虞嬋:“小心點,要是有什麼事,就立刻給我打電話。”
虞嬋點點頭,腳步輕快地跳下車,買了關東煮、章魚小丸子、棉花糖,還有季澹喜歡的海鮮粥。
等她再回到車子旁邊,發現季澹已經睡著了。
他手裡仍緊緊捏著手機,眉間蹙著,睡得並不安穩。淺金如月色的頭發垂在額前,在他麵上落下斑駁而疏離的碎影。
車窗沒關,好在時間不長,還沒有女孩發現車裡睡覺這位就是季澹,也就尚且無人發出劃破寧靜夜空的尖叫聲。
虞嬋四下環視一圈,發現這附近算是偏僻,於是小心翼翼地朝著季澹,又湊近了一點。
那副冷感的無暇容顏近在呼吸之間,近得隻要虞嬋眨下眼,眼睫就能掃過他優雅流暢的下頜線條。
路燈昏黃,不遠處的夜市街響起零零星星的叫賣聲,空氣裡彌散著燒烤的油煙。
遠處,一群喝著冰啤酒的少年正嬉笑怒罵,聊著考試、體測,還有喜歡的女孩。
夜風微涼,疏星點點,煙火氣在這片土地的上空嫋嫋盤旋。
虞嬋閉上眼,隔著黑口罩,輕輕地吻了下季澹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