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破例一次幫你查?】
最後這句話,他稍微考慮了幾秒才發出去。很有風險,但是值得。
果然,對麵久久沉默了。
【Null:才不是女朋友~】
【Null:算了,心血來潮而已,真不好玩^^】
喬逢雪放下手機。很好,這樣還能再拖幾天。
這時他才察覺左手一陣刺痛,原來血已經流到了地板上。他收回手,拔下嵌進指腹的碎片,去衝洗、消毒,再貼上創可貼。貼創可貼的時候,他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她看見,會怎麼想?
不知道。
隻是……
如果是Null受傷,她一定會心疼。怎麼就能喜歡到那種程度?四年,四年……四年啊。
他再次看向鏡子。鏡中的青年望著他,含著笑,一臉溫柔。
“卑鄙無恥,本該讓她討厭。”他微笑道,“但既然你可以,換我又有何不可?”
“至少,我不會傷害她。”
*
第二天清晨,商挽琴開窗時,發現昨夜下了小雨。沒下透,陰雲仍在緩緩流動,空氣也悶悶的,但她還是有些開心:真正的大雨,不會遠了吧?
今天禁食禁水,一早護士就推著車過來,紮針輸葡萄糖。
“我不喜歡針。”商挽琴一臉牙疼地盯著手背,看深紅色的靜脈血在軟管中回流一瞬,“什麼時候能取?”
“留置針。”護士搖頭。
商挽琴沒紮過留置針,但這名字起得好,一聽就明白。她有點怵,猶疑著問:“不能手術後再紮嗎?”
“麻醉也得輸液啊。”護士笑,說話的同時動作極為利索,三下五除二搞定,“你要是不想被多紮幾次,就得用留置針。”
商挽琴蔫巴巴地應了。
留置針一紮,就像手術來臨的倒計時。護士走後,病房裡三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天,都感覺空氣裡漂浮著緊張。
白領是最淡定的一個。她住中間的床,往左安慰了阿姨,還能往右安慰商挽琴。她說話很穩,有種格外讓人信服的力量。
這幾天她們已經互相問過病情,阿姨是相對最有風險的一個,白領其次,商挽琴最輕。結果白領還安慰她,實在讓她有點不好意思。
白領一眼看出她的不好意思,忍不住就笑:“真是個乖學生呢。不像我,銷售當了這麼多年,心裡再忐忑,也不知道怎麼表露。”
商挽琴更不好意思了,用出轉移話題的本領:“你妹妹回去了,那今天還有人來嗎?”
“來,我弟弟來。”
“你還有弟弟?”商挽琴是獨生子女,驚訝起來。
“和顏萱是雙胞胎。我們那個地方,管得沒那麼嚴。”白領還是笑,“我弟長得老成,你要是看見了,彆太驚訝。”
話雖如此,真正看見白領弟弟的時候,商挽琴還是驚訝了一下。她以為雙胞胎都該長得很像,沒想到弟弟和妹妹長得完全不同。說是23歲,才剛工作,可看上去簡直有四十歲。
弟弟的性格也和妹妹完全不同,有些沉悶,但很有禮貌,進來就打招呼,打水的時候還幫商挽琴也打了一瓶。不過,他好幾次盯著商挽琴看,麵露猶豫,好像想說什麼。
白領也看出來了,拍他一下,讓他有話直說,偷看不禮貌。
弟弟老老實實道歉,這才說:“感覺商小姐有些眼熟……可能是我記錯了。”
商挽琴仔細看他,說:“我們沒見過啊。”不然她一定會有印象。
弟弟搖頭,遲疑道:“是照片……上次公司投資人來視察,手機屏保的照片很像商小姐。”
“嗯?是喬先生?”白領敏銳地問。
弟弟繼續搖頭:“我們投資人不姓喬。應該是姓……李?名字我就不記得了,我們隻叫李總。”
商挽琴沉默了。
白領看她表情,眉頭一皺,暗自拍了弟弟一下,笑道:“那肯定是什麼明星網紅的照片,你認錯了。不過挽琴長得這麼漂亮,是和明星網紅挺像的。”
一句話輕巧帶過。商挽琴覺得白領肯定猜到了什麼,隻是很體貼地不說,她也暗暗鬆口氣。
過了會兒,喬逢雪也到了。
“抱歉,堵車。”
他也跟病房其他人打了招呼,尤其多看了白領弟弟一眼,似乎想起了什麼,眉毛輕輕挑了挑,但什麼也沒說。白領弟弟表現尋常,倒不像看見什麼熟人。
喬逢雪也沒多說,往商挽琴床邊一坐,照例拿出電腦包。但他先掏出的不是MAC,而是一台Switch。
“怕你無聊……”他目光落在她左手背的留置針上,聲音頓了頓,“有拚圖遊戲,還有一些一隻手就能玩的。”
商挽琴看著那台遊戲機,沒動。
青年嘴唇微微一抿,手往回收,低聲道:“如果你累了,還是多休息……”
“啊,不是,我就是有點吃驚。”商挽琴驚醒過來,一把抓住那台遊戲機,簡直是感激地笑出來,“我昨天還在想,要是記得帶NS就好了,今天竟然就有了!你太好了,你是有讀心術嗎?我看看都有什麼遊戲。”
她拿過遊戲機,興致勃勃地翻起來。青年注視著她,微不可察地鬆口氣,也微笑起來。
“啊,這個遊戲我有,這個我也有……你也有這個?”
商挽琴越看越驚喜,語氣興奮起來:“我超喜歡這款roguelike遊戲!前年蒸汽的最佳吧?你也喜歡嗎?”
“這個?”喬逢雪掃了一眼,眼睛亮了,“你喜歡這個?”
“不喜歡的才是少數吧,我玩了很多遍。要不是需要雙手玩,我現在還能開。”商挽琴戀戀不舍地看著遊戲圖標,沒注意另一個人的神情,“我本科學的就是遊戲設計方向,今後想做獨立遊戲人。不過在國內挺難的……”
她絮絮地說起來,漸漸聲音又消失。掌機屏幕的光芒映在她眼裡,映出彆樣的專注;那不僅是沉浸在喜歡的事物中的專注,更是一種努力想投入什麼才好忘記什麼的專注。
喬逢雪的電腦已經打開了,但他許久沒動,隻是這麼看著她。他看著她,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想:她忘了吧。
她肯定忘了,他大學也是念的遊戲設計。她肯定也不知道,後來他在國外自己做遊戲。所以她不會問他都有什麼遊戲作品,所以他也沒有機會告訴她,她剛才興高采烈談論的很喜歡的遊戲,就是他的團隊的作品。
真希望……
“……對我好奇一些啊。”
商挽琴專注地對著屏幕點點點,無意識問:“什麼?”
“沒什麼。”
喬逢雪收起那句含混的嘟噥,也收起那些漫漶的心思。他雙手放在鍵盤上,也讓屏幕的光占滿雙眼。
“我也開始工作了。”
他固然迫切,卻也有足夠的耐心。